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五九


  打狗棍向上稍移,貼在怪丐的左肩井穴上,一股炙熱的奇異暗勁怪流,注入了肩井穴。怪丐感到渾身起了奇異的變化,經脈中似有萬千蟲蟻在爬行、啃咬、鑽動,肌肉每一顆細胞似乎要爆裂飛散。

  他渾身顫抖,汗出如漿,臉上肌肉扭曲,虛弱地道:「你用的是……是赤煞真力插……插脈……」

  「你猜對了。」尼姑不動聲色地答。

  「你……你是千……千面師……師太……」

  「你果然見多識廣。」

  「馮某死定了,但你絕榨不出任何消息。」

  「貧尼確是不信。」

  「馮某雖不……不是鐵打金……金剛,魔火卻無法令在下屈……服……哎……」

  叫聲剛起,大門「砰」一聲被踢開了。怪丐也在這剎那間失去知覺,痛昏了。

  來人是蔡文昌,他去而復來。當他快接近城門口時,發覺城門口多了十餘名官兵,還有一些來歷不明的人巡邏在其間,如臨大敵。他一看不妙,趕忙溜了回來,要找長安三豪設法,想混入城中。他的路引上寫的是真姓名,只要亮出路引,準有麻煩,雖則他不知城門口的緊張為了何事,反正他心虛,不願在白天鬧市中冒險鬧事,而他今天必須入城。

  他剛到門口,便聽出怪丐的聲音在狂叫。身為江湖人一聽叫聲不對,便知出了意外,一腳踢開大門,狂風似的搶入屋中。看到屋中光景,他吃了一驚,大喝道:「尼姑,你幹什麼?」

  千面師太收起打狗棍,沉下臉道:「又是你,你的命真長。」

  能制住兩個老花子,身手必定不等閒。文昌不敢大意,抓住一張靠椅,扔掉一條靠椅當作兵器,迫近道:「咱們少見,別管在下的事,你想怎樣?」

  「先說說你如何在銀劍孤星手上脫身的?」

  文昌吃了一驚,心說:「怪!這尼姑怎知道我的事?他站住了,問:「怪!你怎知在下曾落在銀劍孤星之手的?」

  「我,千面師太。」

  文昌一震,原來如此,那晚這個尼姑曾和冷蠍高飛在廣大殿中出現,嚇走了銀劍孤星,難怪她知道。他丟下椅腳,道:「前輩是大名鼎鼎的武林怪俠,晚輩不願和你做對頭。」

  「你的事還沒說呢。」

  「銀劍孤星半途遇上硬對頭,晚輩乘機逃得性命。」他不敢將被非我人妖所救的實情說出。

  千面師太死盯著他臉上的神情,要看出什麼,文昌回答得從容而快捷,似乎沒有撒謊的表情流露。她頓了頓,從問:「你為何不回去找黑魅谷真?」

  一句話在文昌耳中,像一聲焦雷,但他仍沉住氣,道:「在下不想死在石榴……死在她手上,不用找她送死。」

  「那……那你為何做了她的裙下之臣?你為何不殺她?」

  「呸!在下被她從七幻道手下救出性命,為何要殺她?黑魅谷真雖為世人所不齒,但在下卻不作此想。」

  「哎!你對她有好感?」

  「不錯。為人不可忘本。黑魅谷真對在下有救命之恩,在下雖怕她,但仍然敬重她。老前輩,你是宇內十三高人之一,也是少數俠名響亮極受武林朋友所敬重的人,似不應與咱們這些武林末流計較,請手下留情,放了在下的朋友。」

  千面師太不再問,答道:「年輕人,如果我不肯放手呢?」

  文昌火速拾起椅腳,毅然無懼地道:「在下雖不行,但仍必須為朋友盡力。」

  「你是以卵擊石,自取滅亡。」

  「為朋友兩肋插刀,在下別無抉擇,打!」

  喝聲中,文昌猱身而上,閃電似的掃出一椅腳,不等擊實,招變「伏地追風」,改攻千面師太的雙腳。

  「得」一聲脆響,千面師太信手一棍挑出,椅腳便被崩開。文昌卻借勢飄走,喝聲「接暗器!」

  一枚銀羽箭急射千面師太的咽喉,如電光一閃。

  千面師太伸兩手挾住了銀羽箭,道:「哎!你的暗器手法很高明哩!」

  文昌大駭,對方根本未移動雙足,在兇猛的招式搶攻下,神態從容無動於衷,暗器毫無作用,這種冷靜的功夫就令人折服,更不必說接暗器的手法和指力的造詣了。他心中暗叫不妙,但卻不能棄兩個老花子而不顧。

  他火速抓起身旁一張靠椅,全力擲出,不住向後廳口退一面抓起雙手可及的任何家具擲擊,一面叫:「來!到後面決一死戰。」

  千面師太用打狗棍不住飛點,將擲來的桌椅點偏,急射而至,大笑道:「你這點道行,不堪一擊。」

  文昌退入後廳門,到了天井中,天井兩側和內廳臺階左右,擱了不少花盆,沒有花,只有幾株松梅。內廳沒有人,空蕩蕩地。

  文昌一聲虎吼,擲擊兩隻盆景,急退入廳,抓起一張木桌,全力砸出,叫:「浪得虛名的師太,滾你的蛋!」

  他這種潑婦式的打法,別開生面,不讓對方近身,用亂七八糟的東西遙擊,真也有效,盆景中泥塊飛散,千面師太不得不緩下身形左右閃避。

  等千面師太搶入內廳,文昌已退入廳後通道,一面將到手的雜物擲出,一面叫:「咱們比輕功,跑斷你的狗腿。」

  「那兒走?」千面師太喝叫,大袖揮舞中,強烈的勁風震飛了襲來的雜物,急射而去。

  文昌鬼精靈,而且輕功也不弱,向後狂奔,鑽入一間內房閉上房門擊毀小窗,走了。

  他上了屋,反奔前廳,從天井縱下,搶入了後廳門,抓走兩個老花子挾在脅下,搶出了大門,沿小巷向大街狂奔。他想得妙,如果到了大街,千面師太絕不敢在大街上撒野。

  千面師太沒想到文昌使詐,也估錯了文昌的輕功造詣,等她追出大門,文昌已挾著人轉入另一條街角了。小巷中,五六個行人目定口呆,盯著文昌的背影張口結舌,莫名其妙。

  千面師太向文昌的背影不住點頭,微笑著自語道:「我看錯了人了,這是一個血性的小伙子,是一個值得造就的好人才,我可不能放過他。我這一身絕學,確是該傳給根基有血性的人了。」

  她泰然轉入屋中,不久,便成了一個手掛長包裹,搖著拂塵的老尼姑,臉上皺紋密佈,風塵滿面,剛才的年輕面目,已無絲毫痕跡可尋,她步出大門,帶上門舉步下階,一面自語道:「這後生不但精靈,而且膽氣也高人一等,難怪他敢和黑旗令主作對,在群魔聚集處從容脫身。他走不了的,我必須找到他。赤煞真力和千面易容之術,皆不適宜傳予女子,他正是最佳的理想傳人。」

  ***

  文昌並未奔至大街,料定千面師太不會追來,在另一條巷口中一家大門的臺階上將人放下,首先便探囊取出針盒,取了一枚三棱針,在怪丐背後第一椎骨上大椎穴刺下一針,雙指一捏,鮮血湧出。

  他又對狂乞如法炮製,方收好針盒。兩個老花子從昏迷中逐漸醒來,怪丐掙扎著坐起。萎頓地輕呼:「妖尼,你枉費心機……啊!你……」

  文昌扶起他,急急地道:「馮兄,快走,我將千面師太引走了,恐怕她會追來,咱們趕快離開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我無法入城,城門口戒備森嚴,恐怕長安酒肆的事發了,所以轉回來找諸位設法,卻碰上兩位受折磨,只好引走那怪尼姑,救兩位出險。」

  驀地,他扭頭一看,一個老尼姑正從巷角轉出。他認得老尼姑的衣衫,驚叫道:「來了,快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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