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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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名店伙同聲大喝,「狂徒!你好大的膽敢前來擾……」 一面大喝一面撲上,來勢洶洶。文昌擠身搶入,一勾二撥三推,把三名店伙一一打下樓梯,再飛起一腳,把扶攔全數踢倒,掉下樓把向上搶的人全阻住了。 左首有兩個長窗,窗門已推開,可以看到不遠的屋脊。他想:「由屋上走,可不怕他們趕來了。」 他向窗口奔去,必須衝過三名貴婦身邊。三名貴婦見他來勢洶洶,喊叫著大叫救命,驚倒了。 窗前,綠裙飄飄,一名少女手扶著一個俏侍女,正站在那兒發愣,一雙深潭也似的大眼中,流露出些少驚恐的精神,但卻凝注著含笑動手把店伙打下梯口的文昌,並不怎樣害怕。 文昌走到,少女搖搖頭道:「你……你是賊?你……」 文昌一怔,腳下一頓,定神看去,只感到心中狂跳。那是一個年約十五、六歲的美麗少女,身段裹在貉裘內,下身穿了百褶黛綠長裙,看不出身段美,可是眉目如畫,粉面桃腮,五官無一不美,襯托得極為勻稱而調和。鑽石般的大眼睛,在黑而長的美睫相映下,顯得晶瑩光亮而特出,流露出一絲兒驚恐,貂裘中掩著猩紅的小櫻嘴,更令人心跳甚急,予人平空生出一種戀愛而珍惜的情愫,她那修長的身材,與楚楚動人的表情,令文昌心中一震,心說,好美的女娃娃,端的是我見猶憐。 已不容他再看,梯口有人影出現,他向少女奔去。 「哎……」少女驚呼,花容變色。 他伸手一撥,把少女撥開,一閃便到了窗下扭頭冷笑道:「不久之後,貴店就要關門大吉。」 上來的是未受傷的軍官,拔劍衝上怒吼:「惡賊你走得了?投降!」 文昌飄上窗臺,哈哈大笑道:「少陪有空再來貴店打擾。」 語聲中,他飄然而下落在鄰屋瓦面上,走了。 廳中共有三名體面的中年人,原先全驚呆了。軍官現身之後,三入神魂入竅。靠北首一個中年人方面大耳,五綹長鬚拂胸,伸手一抹長鬚沉聲問:「宋百戶,怎麼回事?」 宋百戶正想縱上窗臺,聞聲一驚,止步扭頭一看,臉色一沉,極不願地收劍入稍,躬身行禮大聲道:「卑職在捉賊。」 「捉賊?青天白日之下在酒樓捉賊。」中年人不悅地問。 「大人容稟……」軍官將後樓所發生的事一一稟明。 大人略一沉思,道:「你可通知府臺大人辦理,不必在鬧市酒樓之中拔劍嚇唬小民,被人誤解,有損王爺聲譽,你走吧!」 宋百戶行禮退走,一面答:「遵命,卑職告退。」退是退了,卻用奇異的目光不友好地瞪了大人一眼。 大人大袖一揮,宋百戶悻悻地下樓走了。美麗的少女以為文昌要對她無禮,卻沒想到恰好相反!文昌只瞥了她一眼,便避開了她的目光,大出意外,人走了,她卻走向中年人道:「爹,宋百戶在說謊。」 「說謊?孩子,別亂說。」中年人搖頭含笑答,又問:「乖孩子,嚇壞你沒有?」 「這人不像是賊……」 「呵呵!人不可貌相,水不可斗量,大奸巨盜不一定有猙獰或猥瑣的相貌。孩子,你未免太武斷了。」 「這間酒肆的東主中,有一人是冷百戶。」 「這與自稱蔡文昌的小賊有何關連?」 「有的。爹請想想,一個百姓小民,怎敢和冷百戶作對?」 「孩子,你不看賊人會飛簷走壁?這種人膽大包天,才不怕什麼百戶千戶哩。孩子,不必胡思亂想了,姓封的吸血鬼這次失財大快人心,也是一大快事。」 「爹,那吸血鬼要在我們家的後園側加建高樓,那怎成?」 「孩子,那也是無法之事,只要他不犯禁,為父豈能阻止他加建高樓?再說……再說……唉!不必說了。」他面上有怪異的神情。 *** 文昌越過兩度屋脊,到了一條橫街旁,青天白日在屋頂上行走,畢竟不像話,他想下去,下面卻出現了先前在店門見過的兩個老花子,其中一人向上招手含笑叫:「老弟,快下,先找地方暫避,跟我們來。」 橫街上沒有其他的人,文昌一躍下了地,輕如鴻毛。兩個老花子同時翹走大拇指喝采:「了不得,老弟,輕如鴻毛,天下大可去得。」 文昌淡淡一笑,拱手道:「承讓了。兩位……」 先前發話的老花子呵呵一笑,拍拍討米袋:「咱們是窮家幫西安府團頭,我怪丐馮韜。他,狂乞郎夏田。」 窮家幫,並非是真有這麼一個幫,只是口頭上叫叫而已,也是花子團頭們信口胡謅的代表身分代名詞。花子與花子之間,除了同病相憐,不時互相照應之外,根本沒有幫派的組織,他們謀生已是不易,怎有工夫搞組織? 文昌正式留意兩個老花子,心中狐疑。怪丐馮韜身材偉岸,滿臉亂虬鬚,大牛眼,朝天鼻,一股酸臭味從身上散發,觸鼻令人噁心。 狂乞年約花甲,大馬臉蒜頭鼻,鯰魚嘴,山羊灰鬍,身材高瘦,臉上泛起怪笑的表情,卻沒有笑,挾著一根老山藤打狗杖,破棉衣綻露出不少黑色的破棉絮。 「唔!這人身上的氣味極像那晚暗算我的人,可是臉型並不太像。」文昌在心裏嘀咕。 那晚他被一個花子樣的老怪物所暗算,心裏一直懷恨,突然指著怪丐馮韜問:「姓馮的,早些天你是否曾在灞橋鎮附近呆過?」 怪丐一怔,隨又呵呵怪笑道:「廢話!我怪丐吃定了府城,白天沿街伸手,晚間在城隍廟借宿,到灞橋鎮喝西北風麼?」 文昌心中一寬,道:「兩位,咱們素昧平生,橋歸橋,路歸路。」 「老弟,你大概是初到府城的江湖晚輩,地頭不熟,需要朋友,你鬧了冷百戶的店,亂子鬧大啦,不久之後,公人四出,必定緝拿你歸案,府城中沒有容身之地,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,俗語說,胳膊往裏彎,咱們都是江湖人,有助你一臂之力的道義,跟咱們來,老怪丐替你安排,不然麻煩得緊。」 文昌一聽也對,道:「有勞兩位,咱們走。」 怪丐領他急走,信口問:「老弟尊姓?」 「小姓蔡,名文昌。」 「蔡老弟,是在樓上計算了西安吸血鬼封老三麼?」 「不錯。」 「那傢伙可惡,早晚咱們要抄他的家。老弟,幹得好。」 三人沿小街子亂鑽,接近了城根,怪丐直趨一棟幽暗的破屋前,伸手輕扣虛掩著的班剝大門。 「吱呀」兩聲門響,木門半開。怪丐大踏步搶入,呵呵狂笑著叫:「喂!來見見第一次來到咱們地頭,便反吸了吸血鬼一口血的年輕朋友。」 文昌隨後掀簾而入,踏入了客廳,不由一怔。 客廳不大,但坐了不少人,正中一張八仙桌,三個敞著老羊皮外襖,內穿窄袖子藍色夾勁裝的中年人,大馬金刀地半躺在桌椅上,三雙直縫靴都高高地擱上了桌面,不輕意地扭頭向外瞧,用目光迎接著三人進屋。 兩側,兩排靠椅上,七橫八豎靠了九個人腿不是擱在茶几上,便是架起二郎腿,有些用皮風帽掩住半片臉,有些在打瞌睡,十二個人,年紀約在三十歲至四十歲之間,相貌極為平凡,並無特出之處,僅一雙眼睛比常人銳利些而已。 中間三人衣著整齊些,三人年歲相差無幾,一個留了八字鬍,一個是一字短鬚,一個沒有留鬍鬚。三人臉貌差不多,一看便知是兄弟三人,圓臉,大鼻,一字粗眉,露出四枚大門牙。身材雄偉,腰帶上插了匕首,看客人入室,三人先後懶洋洋地站起,但凌厲的目光冷電四射。 「歡迎。」留八字鬍的大漢揖手大聲說。 怪丐向三人伸出大手,向文昌道:「蔡老弟,老朽且替你引見本城大名鼎鼎的長安三豪。」 文昌沒聽說過長安三豪的名號,他沒聽過的人多著哩!但看了這些人的光景,便知不是什麼好來路,從他們表露在外的氣質猜測,可能是當地的地頭蛇。 「也好,先摸清底細再說,也許可以利用他們。」他想。 四周的九個人,也緩緩站起了。 文昌向長安三豪抱拳行禮道:「在下蔡文昌,來得魯莽,尚請海涵,請教。」 八字鬍大漢呵呵笑,道:「在下榮世明,綽號插翅虎。」 怪丐向另兩人舉手虛抬,道:「留一字鬚這位是老二夜鷹榮世群,老三踏雪無痕榮世傑。」又向三豪道:「蔡老弟輕功,不弱於賢昆仲,你們往後可多接近接近。」 「前輩謬讚,小可深感汗顏。」文昌謙虛地接口。 插翅虎豪爽地一笑,道:「老弟不必過謙,咱們江湖人用不著哄抬。敝兄弟在府城算不了什麼,這兩位老花子才是真正的風塵奇人,有他倆一句話,老弟的輕功造詣定然足以稱道。首先,老弟必須知道敝兄弟的來龍去脈,不知心中定然不安,敝兄弟在府城有產業,但卻是千真萬確的江湖人,明裏在地方上排難解紛,做好好先生,暗裏管這些人間不平事,也劫富濟貧懲惡霸。老弟,你敢交咱們這些朋友?」 文昌呵呵一笑,道:「在下第一天光臨貴地,便下手生事幾乎失風,賢昆仲如不怪在下魯莽,願與諸位交個朋友。」 「好,且替老弟引見幾位弟兄,日後也有個照應。」 插翅虎替另九人引見了,又道:「這兒是咱們兄弟秘密集會之所,老弟如果需要臂助,可到這兒聚會。老弟,請教懲戒吸血鬼的事結果如何。」 文昌便將在酒肆下手的事說了,最後說:「蔡某並不知道那傢伙叫吸血鬼,是怎麼回事?」 「一言難盡。」插翅虎搖搖頭,又道:「這姓封的不是東西,一句話,為富不仁,在府城除了官府之外,沒有人喜歡這王八蛋。」 「榮兄為何不下手懲他?』」文昌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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