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四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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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壇廟,就是財神爺趙公明的廟,這位爺是終南山人,玄門子弟卻稱他為趙元帥,全銜是正一玄壇武師。據說,他是掌理除瘟剪虐,保病禳災,訟冤伸仰,買賣求財之神。但凡夫俗子們只對這位大神求財,別的不管。因之,他的廟難怪金碧輝煌,財乃是人所好麼! 這龐大殿十分壯觀,不但趙元帥的金身大得不同凡俗,連他那頭黑虎也大如巨象。可惜!大概這一帶鬧得兇,小民百姓對財看得重,對命看得更重,有了鬼怪為患,人人裹足不前,久而久之,財神廟終於淪為廢墟鬼域,可能不久後會在人間消失。 大殿神鬼的塑像七零八落,殘破不堪,蛛網塵封,而且陰森可怖,幸而是冬天,不然將是狐鼠的天下。 文昌撞倒了泥像,也發覺了破殿中仍有不少人,數量不易估計。他不敢大意,便屏息著向右方一段破牆摸去,因為那兒可以看到雪光,他必須逃出這陰森破敗的大殿。 他手上已沒有兵刃,為了摸索容易,手上也沒有準備暗器,他的暗器打造不易,不能浪費,非必要他不準備使用,老是使用暗器也不夠光明。 四個人在破敗的大殿中摸索,各懷戒心,黎明前天色特別黑,破殿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,每個人,腳下都盡量放的輕,步步留神。 驀地,前面「嘩啦」一聲輕響。文昌聽力特佳,已聽出那是刀屑觸物的聲音。 接著,左方「嘩啦」一聲,泥石下墜,不用猜有人在那兒,不小心碰著了塑像,所以發出聲響。 他慢慢向右移,伸手一摸,摸到一具比真人還要高一倍的鬼卒泥像,泥應手而落,他按住不放,輕輕將碎泥抹下,並未發出任何聲響。 鬼像背後,也貼著一個黑影,右手握刀,正向左探進。驀地,這人感到臉面被物所觸,吃了一驚,伸手急撥,原來是積滿了塵埃的破蛛網。 黑影心中有點虛,出手時,手肘輕觸泥鬼像,泥粉沙沙而落。 文昌也正從右面探出,看看雙方碰頭,被泥粉落地聲所動,便站住側耳傾聽。 黑影並未在意泥粉,但卻從另一面轉出,刀尖在前面探道,恰好跟在文昌的身後,刀尖慢慢伸及文昌的背心。 文昌已聽到極輕微的聲息,但他修為未臻化境,一時還無法分辨聲源的確實位置,便緩緩蹲下留心靜聽。 真巧,刀尖就在這瞬間伸到。他感到右肩外有鋒利的物件輕觸,立時警覺,立即不動,扭頭凝神看去。 他感到觸肩的玩意頓了一頓,刺入皮襖中,探了兩探方離開肩部向外移。終於被他看到刀鋒上極微弱的微光,他也完全瞭解那是一把刀。 他屹立不動,讓對方安心。假使他大驚小怪發動或閃讓,後果可怕,機智和驚人的鎮定力,幫助他沉著地度過難關。 黑影將刀送了送,以為刀尖已點入泥中,前面有物阻路,便將刀向外移,並伸出左手探道,踏進了一步。 文昌由對方刀尖移動的方向,已判斷出對方的舉動,猛地旋身,從對方懷中搶入,左手外撥,將黑影持刀的右手撥出外側,右掌出如電閃。 「砰!砰砰!」一連三拳,力道發如山洪,全擊中黑影的胸腔交界處,胸骨折斷陷入了內腑。三拳中的,他立即飄走,「砰」二聲暴響,撞倒了一座腐朽了的神龕。 「噹」一聲響,黑影的單刀落地,「啊……」淒厲刺耳的慘叫劃空而過,人飛躍出砰然倒地,呻吟了兩聲,死了。 神龕倒塌,塵埃飛揚。驀地,火光從兩端揚起,另外兩名黑影擦亮了火摺子。 火光一亮,大殿的破敗泥像令人不忍卒睹。文昌正貼立在巨大的黑虎座下,趙元帥的巨大黑鞭靜靜的躺在腳旁。這根鞭上的黑漆已經不可分辨,露出斑剝的木胎,長有五尺餘,粗如海碗。 兩大漢同聲大吼,一手舉火摺子,一手挺刀,一左一右同時迫進,同時大吼:「好小子,你死定了。」 遠處蹄如潮,漸來漸近。 大殿中還有人,但誰也沒留意。左面一座神龕猙獰的神像後,有一個黑影,有戒疤的光頭表明他是個出家人,一雙眼如同午夜朗星般煥發著神光。 右面角落裏,一堵破牆照壁後,有一雙同樣明亮的眼睛,毫無表情的注視著一切,冷漠而嚴厲的眼睛,令人望之心寒。依稀中,可以看到這雙眼睛是個女人,因為她梳著宮髻,髻上有珠花和鳳頭釵,黑油油的頭髮光可鑒人,她的年紀不大。 文昌出來的石閘門,原來是趙元帥神座的前幅石壁,這座廟真不等閒,機關竟然還管用。 文昌一把抄起趙元帥的木鞭,雙手作勢進擊,大聲道:「諸位,咱們無冤無仇,為何苦苦相逼?」 「擒下他再說。」右方的人叫。 「不講理,咱們拼死活。」文昌怒吼。他臉上的血跡已經抹掉了,劍眉上挑,虎目睜圓,居然豪氣勃發,威風凜凜。 「就縛!」左右大漢叫,一刀揮出。 「打!」文昌大吼木鞭突然貼地掃出。「鐵牛耕地」再變招反擊右方的大漢,似乎同時分向兩人進擊。 三人交手接觸,火摺子熄了,只有憑聽風辨器術周旋,文昌沒有同伴,毫無顧忌,只消聽到些小聲息,便可毫不留情的下手。他像一頭瘋虎,五尺長的木鞭沉重,盯住右方的人,兇猛地揮舞迫進。 暴響聲雷動,泥像神龕被木鞭所擊,如同摧枯拉朽紛紛倒塌,塵埃飛揚。右方的黑影左閃右避,腳下免不了發出聲響,不啻在指引文昌追擊,一連五鞭,迫得他手忙腳亂,弄不清木鞭在何時會落在他的腦袋上,文昌的狂野攻勢太猛了。 「噗!噗噗!」大漢的刀有三次砍在木鞭上,木鞭太粗,無法砍斷,更招來文昌狂風暴雨似的揮掃猛擊。 蹄聲已近,馬群已衝入大殿前廣場,吼聲入耳。 「準備舉火。」 同一瞬間,不知由何處傳來一聲冷厲的嘯聲。 大敵群至,文昌心中大驚,手下略一遲滯,對手就在這剎那間消失不見了。 他丟掉木鞭,向不遠處破殿角急射,那兒有微弱的雪光,他須逃出這間黑暗的破殿堂。 糟!此路不通,外面積雪的荒野上,五匹健馬靜靜地屹立在外面,馬上的騎士正抽出置在鞍旁的火把。 他重新退回,急奔另一角落。 晚了,除了殿內側後殿門方向,左右前三方火把齊明。破窗斷牆的空隙間中,出現了與地牢下惡賊同一穿裝打扮的彪形大漢,每人手上皆高舉著火把,共有二十人以上,所有的出口缺隙全被堵住了,火光照耀下,無所遁形。 「糟了!我又落入了重圍,大事去矣!」他心中暗叫。 首先,他想到自衛,腳下刀光耀目,是一把遺棄的單刀,單刀的主人已被他擊斃,但屍首卻不見了。他記得共擊斃了五個人,屍首呢?怪! 他無暇思索,火速拾起一把單刀綽在手中。 崩圮了的廟門,四名黑衣彪形大漢高舉著火把,拱行著一個首領般的高大人影,從容不迫極有風度的踏入了殿門。除了火把的剝落火焰燃燒所發的聲音外,萬籟無聲,氣氛緊張萬分,出奇的冷。 左面一段破牆缺口中,有人輕咳了一聲。 四周火把照耀,破大殿中通明,倒塌的神龕泥像七零八落,各處蛛網塵封,壞敗的景況一一映現,滿目蒼涼。五個人踏入了長有枯草的拜壇,站住了。 中間那個人年約五十開外,四方臉,五綹長鬚,一字粗眉,紅光滿臉,一雙虎目精光四射,身材魁梧。頭帶虎皮風帽,黑絨大衣,裏面是虎皮背心,綠底轉花緊身衣,腰繫一把銀鞘,鑲了一顆大水晶鑽石做雲頭的長劍,映著火光晶芒四射,雲頭上的劍穗也是銀色。假使是江湖朋友,看了這把劍便知來者是誰,準會心中發毛打哆嗦。 五個人剛站定,四周沉喝震耳:「黑令中天,威鎮宇內。」 這兩聲沉喝,鎮不住初生之犢不怕死的蔡文昌,他已領教過黑令主手下爪牙的手段,被擒、囚禁、突圍,全出於這些爪牙之賜。更拉遠些,早些天在華山潼關道上,和黑魅谷真已見過第一陣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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