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四三


  「江湖規矩不值半文錢。哦!大爺正缺少盤纏,送上門的買賣不做,未免太對不起貴鏢局了。反正你們向那些達貴官人伸手要錢,大爺在你們身上找油水天公地道。」

  他動手在昏厥了的大漢身上掏,掏了三錠黃金,拾起劍走向地上的大漢,伸出劍尖道:「老兄,是你乖乖地拿出來呢,還是要我用劍頂住你的喉嚨搜?」

  大漢伸手入懷,從口袋裏掏出一錠金一錠銀,伸出道:「大爺鐵騎王英認栽,咱們青山不改,後會有期。」

  他卻不知,夜色雖濃,但武朋友的目力比常人要犀利得多,加以雪光朦朧,他俯身搶過金銀時,英俊的臉容已落入鐵騎王英的眼下。

  他丟了劍,扭頭東望,朦朧中,三匹健馬如瘋風似的捲來,已在半里之內了。

  「再見了,老兄們。」他說,扭頭便走。

  鐵騎王英突然發出一聲長嘯。遠處三四匹健馬也回嘯了一聲,來勢更急。

  「糟!是他們的人。」他輕叫,飛身上了一匹健馬,向西狂奔。

  後面,蹄聲如雷,嘯聲劃長空而過,追騎卸尾狂奔了里餘,前面也傳來蹄聲,接著,前面聲震耳。

  「糟了,前面也是他們的人。」他心想。

  看看接近,前面共有五四健馬,一字排開狂奔而至,碎雪飛揚。

  他滑下馬腹,用蹬裏藏身術掩住身形,冒險前衝,想圖僥倖衝出生路。

  近了,對面有人大吼:「是哪一位兄弟?」沒有回答,另一人叫:「勒馬。」

  近了,只有十來丈。最先發問的人叫:「咦!是空座騎。」

  「別管,先帶住再說。」另一人叫。

  五匹馬緩下來了,左右一分。中間通路上左右兩名騎士一聲沉喝,各拋出掛在判官頭上的套馬索。

  文昌在馬腹下看得真切,心中暗暗叫苦,看兩人拋索的手法和勁道,他知道糟了。

  這瞬息間,任何念頭也來不及轉了,套馬索一左一右,恰好套住了馬頸,左右兩匹馬,也同時向左右兜轉。

  人吼,馬嘶,馬蹄踏得碎雪風淺。文昌就在大亂的剎那間,飛掠三丈外,向左面被冰雪封了的樹林落荒而走,穿入林中一閃不見。

  「王八蛋!這傢伙狡猾,追!」有人叫。

  五匹馬卸尾衝入林中,樹上的冰雪簌簌而落。

  冰封了的樹林,馬匹在內衝奔不易,但五騎士的騎術極為高明,腑伏在馬背上狂追不捨,馬匹能過,馬背的人也可以過,可是追了三四里,已失去文昌的蹤影了,五騎士怪叫如雷,會合了後到的三位同伴,在附近按了許久,逐漸接近一座地勢略高的丘林地帶。

  接近丘下,一名騎士勒住韁,低喝道:「兄弟們,快退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有人反問。

  「這兒不是玄壇廟廢墟鬼城麼?不退怎行?」

  其餘七人定睛向丘山打量,四周黑沉沉,古林參天,林上尚可看到雪光,林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最高處,積雪覆蓋的巨大古樹似乎高入雲表,遠遠地一覽無遺,極為搶眼。

  一名騎士突然圈轉馬頭,用飽含恐懼的聲音道:「快走,快……在外面等他……」

  八匹馬扭頭狂奔,不久蹄聲漸寂。

  文昌入林藏身,眾寡懸殊,他不得不逃命。在入林的剎那間,他似乎感到右方不遠有黑影一閃而沒,卻又一無所見,也沒有功夫細看,入林狂奔。

  他藉密林掩身,去勢奇疾,後面追的人要在雪中找尋足跡,當然追他不上。

  他藏身在土丘南面樹林中,朦朧地注視著八匹馬向東北撤走,喘過一口大氣,但仍不敢現身走回官道。許久許久,他不知那些西北鏢局的好漢們已經撤走了,為安全起見,他向左繞土丘西南疾行。林中的荊棘已被積雪所掩,行走時極為方便。

  繞了里餘,驀地,他聽到前面不遠處傳出一聲呻吟,聲極為虛弱,像是垂死人畜的最後呼喚喘息聲可怖。

  他感到有點毛骨悚然,因為呻吟聲太陰森可怖。夜黑如墨,樹林中陰風慘慘,罡風颳得枯枝呼呼,折斷落地聲也夠可怕。他膽氣雖超人一等,但在神秘不測中,仍有點心虛。這種吟聲來得突然,在這種環境中聽來,尤其刺耳。

  他站住了,向下一伏,凝神向前看去,在雪光中,目力可遠達兩丈左右,但仔細觀察後一無所見。

  他膽氣一壯,心說:「怕什麼?我豈能被異聲所嚇住?」

  他緩緩地貼樹站起,突覺一隻冷冰冰的大手,已經觸到他的後頸了。

  「呔!」他大吼一聲,低頭、挫身、迴旋,一掌劈出。

  「啪……噗……」掌出有異聲,掌中了,有物墮地。

  樹枝一陣搖幌,無數積雪和冰柱分墮,灑了他一身他吁出一口長氣,喃喃地道:「見鬼!杯弓蛇影,我怎麼如此膽小了?」

  原來是一截冰柱,他卻以為是人在背後下手。

  丘頂林影中,回音久久不絕。

  「呔……呔……呔……呔……」是他自己的叱喝聲轉折回傳。

  「怪!怎麼在空曠之地會有回音,上面定然有高大空洞的建築物,我倒要瞧瞧看,是否可以找到宿處?」他自語。

  他定下神,掏出囊中用十二文錢買來的兩個硬饅頭,一面嚼,一面往上走。

  走了三四丈,突然,兩條黑影從左面貼地射到。碎冰雪沙沙作響。

  他慌忙將硬饅頭塞入懷中,正想撒腿溜走,但已來不及了,黑影已飛撲而上。

  人在危機關頭,有兩種常見的反應,一是渾身發軟狂叫著等死,一是臨危拼命在死裏求生,他是後者。

  他向左倒,同時右腿疾飛,「噗」一聲響,腿掃中最近的一個黑影的右腰,黑影怪叫一聲,跌出三丈外,搐在一株樹桿上,爬不起來了。

  他側掠丈餘,鼻中嗅到一陣腥味,「呸」了一聲,站穩面對著剛轉身撲來另一個黑影道:「真他媽的見鬼,兩條餓狼也找起我的麻煩來了。」

  確是兩頭長有六尺的老黃狼,褐腹黑背,瘦得肋骨也可看清了,一頭已被他一腳踢死。另一頭,仍飛撲而上。

  一兩頭狼,通常不敢貿然向人動爪牙,必定現身盯在人的身後乍隱乍現,先嚇破人的膽,再逐漸迫近伺機上撲,跟上十來里並非奇事。如果人的手上有傢伙,狼便一面跟一面號叫,將附近的同伴號來共同下手,愈聚愈多,可怕極了。大雪天的惡狼,一群經常有二三百之多人畜遇上了,後果不堪設想。

  一般說來,城市近郊不易發現狼群,這兩頭餓狼大概是從終南山跑下來的孤獨老狼,餓瘋了所以饑不擇食。

  文昌沒聽見狼號,知道附近不會有狼群。一兩頭餓狼,不成氣候,他不怕。

  狼兇猛地撲到,他向旁一閃,挫腰一掌平削而出,「克克克」數聲脆響,四條狼腿如被利刃所削斷,一聲慘號,餓狼仆倒在地厲號翻滾,狼是銅頭鐵爪麻桿腳,經不起文昌全力一擊。

  他走上前飛起一腳,踢中狼腹,將狼踢飛兩丈外,道:「早些死,免得受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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