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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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安府,原是元朝的奉元路,洪武二年三月改為西安府,是陝西布治司的首府。這座城,乃是西北的重鎮,是周、秦、漢、隋、唐的古城。每一朝代的興起或覆亡,這座城都在兵刃中呻吟。是自古以來,稱這座城叫長安,事實上卻長不安,但它依然是一座歷史名城。這座城,曾使古中華的光輝照耀世界,曾令大漢民族引以為榮。 除府城外,外圍縣治乃稱長安,縣衙門趕到西門外辦公,城裏面臥虎藏龍,縣大爺只好乖乖地搬出城外。 而這一帶的人,都自稱是長安人,說西安,反而有陌生,他們都以身為長安人為榮。 這是一座地勢相當高的城池,四四方方十分壯觀。在這兒,你找不到一條窩囊的小巷子。四條大街上車水馬龍,各處有雄偉巍峨的牌坊,有氣象萬千的府第。 歷史是殘酷的,血腥和火光是人類大屠殺的目標。渭河對岸的阿房宮不見了,未央宮完蛋了。隋朝七十里的城池也消失了,但長安是不滅的,它永遠存在。 本朝初年,長安城又建起來了。按隋唐都城的舊址,縮小了一倍動工建造。說是縮小一倍,號稱四十里,其沒有那麼大,只有二十七里。京師的內址也只有四十里,長安怎能比京師大。 達座城建了四座雄偉壯觀的城門,城牆高三丈餘,實厚非常,城牆上可以跑馬騎車。由於縮小了一倍,當年九市八街九陌,閭里一百六的盛況,已經大多淹沒了。 待到了灞橋,天色已經黃昏,距長安城還有十里,他於今宵趕不到了。城門雞鳴方開,入暮即閉;除非是京中來了欽差,或者是府城名義上的統治者秦王的虎駕回城,任何人都須在明晨上打開城門升起千斤閘進入。他必須在這兒宿一夜,在灞橋打點進城。 灞橋,是灞水旁的一座大鎮,早年,這兒是送客東下的所在,灞橋餞別,天下知名,但目下京師不在長安,餞送親朋的人仍多,但沒有早年的大場面可看了。 真不巧,鎮上不但客店客滿,他自己身上只剩下十二文制錢,連吃一頓也成問題,他畢竟踏入江湖為期太短,對賺錢花錢的行徑一時還不能適應,身上無錢,心中便有點焦急,白花白住的勾當,他還沒有這種膽量做出來。 「我得找一處暫住一宵的地方,明天進城再說。」他想。 至於明日進城之後,今後的生活如何打算,他並未加以計料。距與黑鐵塔會合的日期,還有五天,這五天他的住宿問題,他也未曾計及。會合以後呢?他也懶得去想。 出了鎮西,他仍鼓不起勇氣向人懇求留宿,直走至荒郊外,他仍然遲疑不決。 「走吧!到府城再說。」他矛盾地想。 他信步西行,不久即天色盡黑。已屆解凍季節,凜冽罡風令人奇寒。他信步而行,心中在思索今後行止。後面,灞橋鎮的燈光在寒風中明滅不完。 正走間,後面響起了狂急的馬蹄踏雪聲,有兩匹健馬狂奔而來,不久便到了身後。 官道寬闊,晝間車馬行人往來不絕,路上沒有乾淨的積雪,碎雪混和著泥土形成了一條黑色的道路,人行走時,自然而然地會走在路中所以更顯得狹窄了些。 他在中間行走,聽蹄聲驟急,便信步向外移,並未扭頭瞧,他走他的路,用不著管別人的事。 兩匹健馬並肩狂奔而過,碎雪飛濺,一些碎雪濺了他一身,吸引了他的注意,便以袖掩面退在一旁,舉目看去,心說:「這兩個傢伙猖狂極了。 驀地,健馬在三丈外勒住了,馬上的兩名黑衣騎士騎術極為高明,馬兒在噴氣踢蹄,黑衣騎士卻安坐如山。 「咦!恐怕就是他。」一名騎士扭頭叫。 「大哥,問問看,不可魯莽。」另一位騎士答。 兩匹馬圍轉馬頭,等待著文昌走近。 文昌戴著披風帽,老羊皮外襖青夾褲,之外身無長物,連小包裹也沒有一個,既不像行旅,也不像本地人,黑夜中面目難以分辨,看錯人並非異事。 他沒有其他的朋友,所以對馬上的兩名騎士並不介意,自顧自趕路,看看接近兩名騎士不遠,心裏忖道:「唔!他們背上繫了劍,是武林人,大概他們認錯人了。」 距馬匹還有丈餘,被稱為大哥的黑衣騎士沉喝道:「站住,通名。」 語氣狂妄迫人,文昌有點不悅,但忍下了,站住道:「先不忙著通名,有何見教?」 「你是不久前在鎮東鬧事的朋友麼?」黑衣騎士再問。 「小可並未在鎮東鬧事,老兄,你認錯人了。」 「你不承認?」 「笑話。」文昌不耐地答,又道:「尊駕咄咄逼人,豈有此理?硬將不相干的事往在下頭上栽,怪事。」 「咦!你小子倒兇哩。」黑衣騎士怪叫。 文昌舉步便走,一面道:「咱們素昧平生,尊駕這種問話的態度太過狂傲無禮。」 黑衣騎士哼了一聲,滑下鞍橋,擋住了去路,不等同伴出聲喝止,拳出如風,劈面來一記「黑虎偷心」,兇猛地向文昌進攻。 文昌在對方滑下鞍時已留了神,拳風呼呼襲到。會者不忙,忙著不會,他不慌不忙向右一閃,左手抬出「纏絲手」刁搭對方的脈門,一聲冷哼,右拳急出「電閃雷鳴」三下短衝拳兇猛無比,攻向對方腰脅要害。 黑衣騎士十分了得,右拳急收,躲過「纏絲手」左掌下削,「噗」一聲格開文昌攻到的鐵拳,一面叫:「這小子扎手……哎……」 他防得了文昌的右拳,沒料到文昌的左手乘勢攻入,「砰」一聲暴響,右頰挨了一記重擊,只打得他眼前星斗滿天,向左後方踉蹌暴退。 另一名大漢飛躍而下,一面叫:「住手!聽在下……」 相打無好拳,雙方交接迅捷無比,如果沒有人倒下,誰也不肯放鬆。文昌見對方背上有劍,怎肯讓他拔出拼命?一拳得手,如影附形衝上,下手不留情,拳出如電閃,「砰砰砰」三聲暴響,三拳皆中,只打得大漢嗯嗯叫,最後一拳擊中大漢的左耳門,向右倒下了,砰一聲,像倒了一座山,口中鮮血外流,爬不起來了。 另一名大漢叫聲未落,同伴已到了,正好撲到文昌的身後,立即一掌拍向文昌的背心,掌力十分渾厚,而且掌風直迫內腑。 文昌知道高手到了,人乘勢向下僕,虎腰一扭,在著地的剎那間,翻轉了身軀,雙腳急旋,疾逾電閃,展開兇猛的反擊。 大漢猝不及防,反應沒有文昌快,「噗噗」兩聲閃響,文昌的左腳後跟擊中大漢的左膝外關節,右腳尖似乎在同一瞬間,擊中大漢的左脅。 「哎……喲!」大漢叫,向右衝倒。 這兩腳的力道不輕,未練內功氣功的高手,絕難禁受,大漢不是銅筋鐵骨,怎能不倒? 文昌虎跳而起,冷冷地道:「三拳兩腳小意思,讓你們好好記著,免得下次上大當。」 被拳擊倒的大漢掙扎著爬起,拔出長劍含糊地叫:「小輩,你膽大包天,敢向灞橋楊家寨挑釁,留下名號,抓住了你管叫你生死兩難。」 灞橋鎮方向,蹄聲漸近。 文昌不知楊家寨是何來路,一面退一面道:「老兄,你先動手,你怪誰?放下你的劍,劍嚇不了人,說不定你是因拔劍而枉送性命……」 「呔!」大漢怒叫,衝上連揮兩劍。 劍是好劍,寒氣逼人,大漢的力道也並不因受傷而減得多,如被揮中準死無疑。 文昌火起,對方竟然想要他的命哩!退了丈餘避了兩劍,乘大漢第二劍餘勢未盡收發兩難的剎那間,靴尖一跳,一陣碎雪射向大漢的臉面,人如瘋風捲入,右手一抬,各開大漢持劍的右手,「叭」一聲暴響,一掌拍中大漢的臉面,眼鼻口鮮血沁出,大漢的抵抗力完全消失。 一不做二不休,乘勢收掌托住大漢的右腋窩,大旋身向前拱身,喝聲「滾你娘的蛋!」 大漢被扔出三丈外,劍已脫手「砰」一聲除了個手腳朝天,「喂」了一聲扭動了兩次,昏厥了。 被踢倒的大漢傷勢沉重,半躺在地上虛脫地叫:「你……你好大膽,敢和楊家寨鬧場的人,定……定是黑道惡寇。留……留下名號……名字……咱們走……走著瞧吧。」 「你楊家寨是啥玩意?」文昌冷冷地問。 「西北鏢局的東主神槍楊虎,你該有過耳聞。」 「哦!是專替豪門官府保鏢的狗腿子。」文昌不屑地答。 「留下名號,自有人向閣下討取公道。」 「大爺不屑告訴你。」 「你藐視江湖規矩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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