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六


  「這就是爹叫我來的原因,風聲不對便及早結束。唉!真想不到咱們的店卻是導火之媒,從咱們店中鬧起,你便知道我為何責備蔡師傅的原因了。」

  姑娘神色一緊,說:「也許蔡師傅有能耐撐病無常的臺哩!」

  「不會的,你忘了?蔡家莊來我們村裏唸書的小伙子,充其量也不過學了少林派幾手基本拳腳功夫,趕趕草狗可以,湊人不行,何況蔡師傅根本就沒來咱們村裏唸書,他憑什麼能助病無常撐局面?」

  「狄二伯不是說,他一把火鉗便擊落了一刀一尺麼?」

  「傻妹妹,打鐵的人豈會沒有幾斤蠻力?出其不意僥倖並非奇事,真鬥起來全不是那麼回事啦!牛的力氣夠大吧?可是怕牛的江湖好漢有幾個?」

  正說間,「嗤」一聲銳嘯一柄飛刀帶著一張紅帖從院角牆頭飛到,射入廳門,落向廳中的八仙桌。

  飛刀影剛現廳口,姑娘撥開兩個丫頭便待搶出。

  「不可妄動。」子玉低喝。

  「篤」一聲響,飛刀插在桌面上,刀靶上掛著紅色帖,不住輕擺。子玉一把掂過唸道:「各行業東主注意,不可以金銀或教唆子弟相助病無常郭老狗,不然將大禍臨頭。知名不具。」

  「他們開始發動了。」姑娘抽口冷氣說。

  這一夜中,龍駒寨的知名士紳,都收到同一形式同一語氣的留刀寄來紅帖,惶惶不可終日。

  龍駒寨在風雨飄搖中,鄉勇們開始巡哨了。

  次日午正,文昌仍是昨晚那一身打扮,出現在南碼頭。江邊,泊了十餘艘板船,裝了不少土產。這種板船小的可憐,裝不了多少貨,載客也不過五六名,夏間水滿,航道仍是兇險,所以客人不太感興趣,除非要押貨下船,不然犯不著冒險。

  十餘艘板船之外,有兩艘小艇靜靜地泊在碼頭邊,碼頭上,白花蛇的青布包頭齊眉蓋耳,面向江水避人耳目,另四名大漢坐在碼頭上哼著小調,似乎極有閒暇。

  日正當中,碼頭上的伕子們都在歇手忙裏偷閒躲毒太陽,所以人不多。白花蛇早已看到文昌那特別雄偉的身影,直待他到臨近,方緩緩轉身抱拳行禮,笑道:「蔡師傅果是信人,你好。」

  「桑兄你好。」文昌回禮說,轉問:「漢江禿蛟凌當家是……」

  「乃是敝長上。」

  「哦!桑兄不是單身客人,蔡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,原來桑兄是有所為而來的,難怪有恃無恐。凌當家寵召,蔡某不敢不來,也不知凌當家……」

  「呵呵!蔡師傅見笑了。敝上在對岸專誠相候,請下船至對岸一敘。請。」

  藝高人膽大,文昌的水上功夫他自己知道,舟江窄小,何所懼哉?他泰然舉步下了小艇。

  兩名大漢搶上船頭,小艇像條大魚,靈活地駛出洶湧的江心,翻騰的江水,似乎對小艇毫無影響,兩文長槳連轉如飛。到了對岸扭頭瞧,不偏不倚正好對正碼頭泊船,兩大漢的操舟術,委實高明。

  白花蛇首先躍上江岸,兩人並肩進入對面的江岸叢林。不久,到了一處山坡下的樹林中,前面出現一個草棚,草棚外站著八名勁裝大漢,簇擁著三名中年人。

  中間的中年人頭上未帶巾帽,光油油地不見一髮,銅鈴眼,獅子大鼻闊嘴唇,留著兩撇大八字鬍,雙耳招風,在粗豪兇猛中,卻透著三分愚蠢氣。他身材不太高,有點臃腫,穿了一身青勁裝,沒帶兵刃。只消看了他的光禿腦袋,便知他是漢江禿蛟凌遠凌當家。

  水上英雄本來極少叫當家,但為他們的家在船上,叫艙主,或者叫舵把手。但漢江禿蛟不同,他不住在船上,漢江本來就窄小,容不下他這條蛟,他在各地陸上建有不少秘窟,在秘窟中當家,非必要不想下船,文昌懂得江湖門檻,也似懂非懂,給他叫對了。

  左首一人身材高瘦,手長腳長,在水中定然得天獨厚,手腳划一次,可比矮個兒划兩回。橄欖頭,雷公嘴,陰陰沉沉,死樣怪氣。

  右邊那個仁兄像個武大郎,五官擠在一塊兒,身高不過五尺,下顎伸出,除了一個代表堅強的下顎外,一無可取,他怎能勝任水上英雄的勾當?

  三人站在草棚口,並未迎出。近了,白花蛇搶前兩步,行禮說:「稟當家,蔡師傅駕到。」

  十一雙怪眼打量著來客,文昌畢竟未曾經過風浪,看了對方竟有十二人之多,心中有點發慌。幸而臉上一向不帶表情,喜怒不現於臉面,無形中幫了他的忙,未讓對方看出他的心虛。他抱拳行禮,強作鎮靜地說:「蔡某應凌當家寵召,來得匆忙,幸勿見怪。」

  漢江禿蛟咧嘴一笑,八字鬍一陣抖動,說:「好說,好說。凌某這次專程到貴地拜碼頭,苦於無人引介貴地的英雄人物。蔡兄的大名,凌某早有耳聞……」

  文昌不慣客套,搶著說:「當家的謬讚,愧不敢當。蔡某憑小手藝謀生,只會打造一些兵刃暗器,見笑大方,請問凌當家……」

  「哈哈,不必過謙,蔡師傅不但藝名傳遐邇,昨日那一記『分花拂柳』火候的老到,拿捏的精準,委實無懈可擊,高明之至。凌某先替蔡師傅引見兩位弟兄。」

  高個兒叫梭魚鍾豪。

  矮個兒叫水鼠管江。

  引見畢,向棚內伸手虛引說:「請入內一敘。客居不周,委屈了。」

  「當家先請。」文昌謙讓。

  其實,漢江禿蛟已經大剌剌地舉步往前走,根本沒有謙讓的誠意。落座畢,一名大漢奉上香茗,漢江禿蛟哈哈怪笑,笑完道:「凌某這次打擾貴地,蔡師傅可知凌某的來意麼?」

  「蔡某愚魯,猜不透,請教。」文昌答,他確是不知。龍駒寨除了張子玉兄妹,誰也不知。

  「哈哈!貴地的病無常姓郭的,把持著貴地的買賣,包括賭坊娼樓,無所不為。凌某手下的弟兄,曾在貴地多次受辱,凌某身為當家,不能不管,所以這次率領手下弟兄,來大興問罪之師。兄弟也知道,貴地乃是藏龍臥虎之地,其中不乏高手英雄,像蔡師傅便是其中之一。兄弟此行志在必得,希望能得到貴地英雄的支持。凌某不才,願與貴地的英雄結為兄弟,患難同當,富貴與共。貴地的幾位仁兄,已經和凌某焚過香歃過血。蔡師傅不但人才出眾,而手底下……」

  文昌已完全瞭解是怎麼回事了,心中各種念頭閃過,他下了主意,搶著說:「蔡某除了手藝之外,空有幾斤蠻力而已。再說,在下乃是本分小民,不敢高攀,當家請諒。」

  漢江禿蛟臉色一變冷笑道:「蔡師傅,兄弟以心腹相待,絕非與你老弟空言數語。」

  「在下委實一無所能,有負當家的抬愛。」

  「砰」一聲暴響,水鼠管江一掌拍在桌面上,茶杯滾下地面,「乒」一聲砸個稀爛,怒叫道:「好不識抬舉!推三阻四,你還瞧得起咱們漢江的英雄好漢?你也不想想,與咱們稱兄道弟,大秤分銀,不比你做一輩打鐵匠強?」

  棱魚鍾豪搖手打圓場說:「三弟,不可暴躁,蔡師傅不是糊塗人,他會想的。大家都是兄弟,吵起來日後也不好看。」

  「哼!他如果會想,也用不著大哥給他說盡好話。」

  「三弟,不必發火。東街的地頭蛇李三,南碼頭的癩頭王四,都不是怕事的人,可也都在昨晚餵了江中的王八,蔡師傅不是怕事的人,難道他不知道厲害,三弟,少說兩句話。」

  一唱一和,利害並施。文昌倏然站起,想先佔住有利方向。

  可是晚了一步,八大漢已堵住了大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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