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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五


  ▼第三十五章 小子姑娘

  但他終於挺起了,咬緊牙關舉步。

  只走了五六步,一陣暈眩的感覺,無情地向他襲來。

  天在旋,地在轉,胸口一陣翻騰,「哇」一聲噴出一口鮮血,向前一栽,連衝三步再也支援不住向下倒。

  但他不能再加重何津的傷勢,側身踣倒用膝墊著地。

  「天絕我也。」他絕望地的叫。

  驀地,他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雙乾瘦的小腳,有骨無肉的腳掌,穿了一雙芒鞋。

  他本能地放下何津,伸手去拔何津的劍。

  一根山藤杖搭住了他的腕脈,像壓下一座山。耳中,蒼勁的語音直震耳膜:「阿彌陀佛!施主身受重傷,絕不可妄動無名。」

  是和尚,不然不會唸佛號。

  司馬英放手抬頭,看到了老得不能再老的乾瘦的本無大師。

  「你也要在下的命?」他冷然問。

  「不!老衲乃是行腳化緣的僧人。」

  「化在下的命緣?」

  「不!出家人怎能見死不救?老衲要救你。」

  「大師可有被奇異內家掌力震傷的藥?」

  「解下背上的人,老衲不敢自詡有令人不死之能,但生機仍有一線與尚有一口氣在的人,老衲可盡綿薄。」

  司馬英不假思索,將仇姑娘解下放平,說:「有勞大師,小可先行叩謝。」

  他拜了四拜。

  本無大師開始檢驗兩人的五官和脈搏。

  這時,天色已大明,老和尚只略一檢驗,便說:「兩位女施主受傷極重,一是被外力震傷,一是被自己的內勁反震了內腑。」

  「大師,可有希望……」

  「不要緊,但須將養十天半月,老衲有靈丹妙藥,料亦無妨。」

  老和尚在腰間掛囊中一陣摸索,掏出一隻玉瓶,先餵兩人一顆褐色的鴿卵大丹九,隨手將瓶遞與司馬英,說:「裏面還有十八顆回生固本丹。每天晚間餵她們一顆,丹盡傷癒,便可行走。但是如果想復原,須用推拿八法助藥力行開,推拿時注入真力,方可有成,不然後患無窮。」

  「大師請費神用內力推拿一番,小可感激不盡。」

  「不,老衲……」

  「大師藤杖一點,小可力道全窒,定是內家高手,區區推拿小技……」

  「老衲不能,不能在婦女身上使用推拿八法。」

  司馬英指著何津說:「這位是舍弟,尚請大師成全。」

  本無大師用奇異的目光盯住他,沉聲道:「他是你的親弟?」

  「不!結義兄弟,情勝骨肉。」

  老和尚向仇姑娘一指,問:「這位呢?」

  「這位姑娘被惡賊所擄,小可兄弟路見不平援手救出。」

  「怪!你和你那位兄弟相識多久了?」

  「不到一月。」

  「不到一月,你竟不知她是男是女?」

  「什麼?」司馬英驚得一蹦而起,但頭腦一陣暈眩,又坐倒了,驚叫道:「他……他是女……女人?」

  「半點不假。」

  「見鬼!」司馬英大叫,伸手去抓何津,但手伸出一半,卻又縮回叫:「我不信,不!不會……」

  他感到胸口一陣劇痛,「哇」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,仍在搖頭不信,猛烈地喘息。

  本無大師將他按住,說:「先別管是男是女,你的傷勢也不輕,讓我瞧瞧,躺下。」

  這位老和尚似乎不喜歡俗套,語氣也不像四大皆空的出家人,口到手到,一按之下,司馬英不由自主躺下了。

  老和尚的壽眉,漸漸向裏鎖,半晌說:「怪事,你的傷並不是嚴重的震傷,為何脈息如此微弱?不妙。」

  司馬英已無法回答,他默默行功壓下傷勢,自從練了易筋洗脈功心法之後,體內已有顯著的變化。

  加以他練功時,皮護腰旦夕不離身,護腰上所發的奇異冷流,可以抑止練功時體內所發的熱流升騰,所以進境甚速。

  但他始終不瞭解藏在皮護腰上那顆青色冷蛇珠的功能。

  本無大師檢視良久,探手囊中取出一隻藥瓶。將整瓶的液體倒入司馬英口中,不客氣地在他身上一陣拍擊。

  司馬英感到液體入喉,一股酒氣直沖腦門,酒中略帶當歸三七等怪藥味。

  接著,他感到老和尚拍擊的手法,令胸背十分舒泰,痛楚漸止,血液流動加速,身上沁汗。

  本無大師拍了最後一掌,問:「你在練一種易筋洗脈奇功,那是天龍上人的玩意,你與天龍上人有何淵源?」

  「那是家師。」

  「你是他的門人?見鬼了!太蹩腳了。」

  「小可要等下月初一。他老人家方肯正式收為門人。」

  「他目下……」

  「在越州蠻荒善後。」

  「下月初一你怎樣找他?」

  「至無量山天龍寺。」

  「哦!無量山,太遠了,老衲已等不及,天龍上人的易筋洗脈功,不能速成,你的傷要往下拖,卻無法照顧那兩個小丫頭。聽著,留意我的手眼心神,坐起來,我傳你一種療傷健身固元培本的坐功,練好了足夠你終生受用。爾後可以告訴天龍上人,說是老友本無和尚沒藏私,給了你一些小禮物。」

  不由司馬英推,他已盤膝打坐,卻是五嶽朝天。與佛門弟子的坐禪不同,雙掌按在丹田和背後命門上,口中開始唸唸有詞,傳授打坐心法。

  心法授完,著司馬英依樣打坐,復念一遍。

  老和尚認為滿意,說:「好自為之,後會有期,好好練我授你的滌心法,不可間疏。」

  聲落,飄然而去轉眼間便消失在路的盡頭。

  司馬英目送老和尚消失,喃喃地說:「這些風塵奇人,都是些怪物。」

  他感到自己已有足夠的精力行走,便背起仇姑娘,抱著何津舉步,要找一處足可容身之處養傷。

  他一面走,一面注視著像是睡熟了的何津。何津那醜惡的臉容,令他疑雲大起,心說:「他怎會是女人?見鬼!」

  他岔入西面山區的一條小路,找到一間半塌了的山間無人草屋,屋的內進可聊蔽風雨,先住了再說。

  ***

  在昆明府城中,搜尋司馬英的人亂糟糟,搜不到便向雞足山趕。

  在此之前,司馬英要到雞足山的事,流傳很廣,那是從死去的凌雲燕魯姑娘間接地傳出的。

  司馬英在山間廢屋中,卻默默無聞地秘密度過十天。

  他清理了草屋,採乾草為褥,安頓了兩個傷者,準備替她們推拿活血助藥力行開。

  他始終不信何津是女人,分兩處安置,將仇姑娘安置在隔鄰,中間有一籬相隔。

  他開始替何津寬衣解帶,心中仍不信何津會是女人,唔!外衣一解,現出裏面的勁裝,一股略帶異味的汗臭升騰。

  他想:「這些天來,始終沒有機會沐浴,髒死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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