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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


  兵士驅馬衝過人叢,馬鞭遙指怪叫道:「反了!你小子吃了豹子心老虎膽……」

  司馬英收了飛刀,向凌雲燕叫:「燕,你的醫道高明,請去看看。」

  凌雲燕突然在馬上騰身而起,升高兩丈餘,然後披風飄張,像一隻燕子飛出三四丈外,落下人叢之中。

  馬上的兵士大驚失色,如見鬼魅地驅馬後退。

  凌雲燕露了一手輕功,可把前後踞鞍注視的官兵嚇了一大跳。

  殿後的軍官策馬奔到,手按刀把叫:「什麼人?幹什麼?」

  司馬英輕搖著馬鞭,冷冷地說:「管閒事的人。你的手下不顧病人死活,所以出手救人。將爺,誰無父母妻兒?身在公門好修行,何必做得太絕?」

  軍官搖頭苦笑,說:「閣下雖有惻隱之心,但無法減除他們的痛苦,亦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,何必多此一舉!」

  「為什麼?他們是些什麼人?」

  「這些人是犯人的妻子家屬,奉朝廷御旨,將他們移至戌所落籍。目下有大批藏民西上,安插在府城四周屯墾。但這些犯人的妻拏,卻是移至偏僻的衛所遠邊,那兒不僅蠻夷倮儸出沒無常,猛獸毒蟲遍野,看他們這些人,如何能在那種兇險地域中生存?死,乃是早晚的事,早些死,也許早日升天脫離苦海。」

  「預定移赴何處?」

  「須到布政使衙門方知其詳,但這些人的父兄,大多是在景東府景東衛城,定然移戌到無量山附近。」

  司馬英搖頭嘆息,景東衛城他雖然從未耳聞,但無量山他卻聽人說過。

  那時,安南、老撾兩地還未完成治理,國內唯一產象之地,便是景東府以南一帶,野象群絕不超越無量山,所以知道無量山的人不算少。

  「無量山,那不是蠻荒絕域麼?」他苦笑著問。

  「可以這般說。再說,過了玉屏場之後,便是蠻區。你該知道八年前的事,蠻人在思州造反,信國公雖然以懷柔手段平服諸蠻,但亂仍未已。我們只有十二人,正好經過思州,萬一碰上蠻賊,自身難保,他們……唉!不說也罷。」

  那時,漢族帝王將相十之八九滿腦袋都是大漢族主義,視周邊少數民族為蠻夷番狄,殘酷統治,民族間矛盾激烈,人們刀槍相見,血肉相搏,自是不足為奇。

  司馬英的目光掃過左右百餘名移民,不由慘然,每一個人不僅神色困頓,目光遲滯,而且毫無生氣。

  也由於這些人,激起了他的俠義心腸,只感到氣血沸騰,心說:「天龍大師遠離中上遠走南疆,為的是造福南疆的移民。我司馬英任稱英雄大丈夫,僅為了天心小築而遂一己之私,怎對得起自己?沒話說,我得順道送他們一程,盡一己之力。」

  他吸入一口氣,問:「請問,到何處方算安全?」

  「程番府,整整八百里。」軍官木然地答。

  這時,凌雲燕已飛掠上馬,說:「好了,中暑小意思,只是他們心中驚恐,情緒不安,如此往下趕,凶多吉少。」

  司馬英卻向軍官說:「草民三人皆有技藝防身,願與將爺分憂,護送他們到程番府,將爺可肯通融?」

  軍官已看了凌雲燕的神奇輕功,大喜道:「如蒙相助,銘感五衷。下官姓安草字俊臣。請教壯士高姓大名。」

  沈雲山大吃一驚。搶著說:「大哥,不可,八百里要走十餘天,豈不耽誤……」

  「賢弟。」司馬英搖頭止住他往下說,又道:「我們並無急事待辦,豈能眼看這些父老們填於溝渠?你我身為江湖人,豈能見死不救?」

  沈雲山突然驅馬走近,垂下頭說:「大哥,我錯了。」

  凌雲燕也嬌笑道:「這才是俠義門人的行徑,耽誤不過五七日,何樂而不為?我在前探道。」

  司馬英向安俊臣說:「草民乃是江湖人,慣用綽號。我,亡魂劍客。」

  「我,小花子。」沈雲山叫。

  「我凌雲燕先走一步。」凌雲燕聲出馬動,奔向人群前端,蹄聲急促,狂奔而去。

  安使臣驅馬走近,伸出大手和司馬英扼肘,誠懇地說:「謝謝你,亡魂劍客。今後,請叫我俊臣,你答應?」

  「在下稱你安兄,可好?」

  「我叫你老弟。那位小兄弟見怪麼?」

  「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,正好。」小花子爽朗地回答。

  「安兄,我兄弟倆在前面開路,後面有警,請發嘯聲招呼。」司馬英說完,與沈雲山策馬超越人群走在前面。

  一行人浩浩蕩蕩,向前巴山推移。

  這條路雖說是官道,但與小徑差不了多少。

  直到三年之後,古州洞蠻作亂,小師林寬大舉向官軍進攻。

  左都督楊文為征蠻將軍,李京衛從湖廣趕到,從杭州開山闢路,直抵天柱,全程二百里,這條路方行拓寬。

  凌雲燕放馬急奔,她的馬快,登山涉水去如流失,轉過兩座山,後面的人已看她不到了。

  降下一道山脊,前面出現一座古林。

  她加上一鞭,馬兒放蹄衝刺,射入林中。

  入林半里地,馬兒突然剎住了。

  左側林內,是狗頭環眼大漢,安坐馬上顧盼自豪,人和馬紋絲不動,像個幽靈。

  林右陰影內,是一身白的四海狂生,白駒似雪,人馬一色,也站在那兒紋絲不動。

  「怎麼?只有你一個人?」四海狂生笑問。

  凌雲燕驅馬走近,搖頭道:「那呆子動了慈悲之念,要護送那群移民至程番府。」

  「妙極了?」四海狂生拂著馬鞭笑。

  「如何妙法?」凌雲燕惑然問。

  「咱們的人還未能全部趕來,遲幾天豈不更好?」

  「怎麼?到這時還未趕來?」

  「你只給了我們一月時限,信息不易傳到哩。親親,過來,被那小子佔了你個把月,我真不願意哩。」

  凌雲燕噗嗤一笑,飛躍而上。

  四海狂生一把將她挽住抱入懷中,放肆地上下其手,吻得她咯咯蕩笑不已。

  「有何消息,寶貝兒,說吧。」四海狂生問,他的手仍探在她的懷內爬行。

  凌雲燕像條蛇,扭動著說:「消息不太好,他根本不知道他父母的消息,白費了一番心血哩。」

  四海狂生不以為然地說:「他根本就不願透露口風,我敢說,他這次雲南之行,並非是找天龍上人,而是要去會他的父母,不信走著瞧。哦!他真的只能活三兩年?」

  「不錯,我已摸清他身上的所有經脈了。」

  「哈哈!派你這女名醫出面,真是太勝任了。反正他活得不久,咱們必須從他身上找到他的父母,那幅鬼圖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是藏劍圖……」她將所知的說了,最後說:「他自己也不知劍在雞足山哪一處角落,毫無用處。」

  四海狂生大喜過:「真妙,雞足山乃是佛門弟子飲光迦葉守佛衣之處,算是佛門聖地。那雞足丹士定然是玄門弟子,山上如果有玄門弟子的宮觀,定可找得到的……哦!咱們可不能讓他騙了,也許正是他父母藏身之處哩,我得先通知已入滇的人,先在雞足山佈下重重埋伏等他。哈哈!心肝寶貝,你果然了得,今晚陪我,怎樣?」

  「那怎成?你不是要和他攀交麼?」凌雲燕含笑搖頭。

  「晚上我兩人藉口巡邏,不就成了?」

  「好,你我許久沒……沒聚在一起了。埋伏準備好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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