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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七


  「頂上是北,叫做雞足山,賢弟可見過這幾座峰頭?」他指點著說。

  沈雲山看了半晌,搖頭道:「沒見過。大哥是說,這裏面藏有劍?」

  「是的,這是大家雞足丹士留下的藏劍圖,劍名飛龍,據說是神劍。」

  「偌大的山,到何處去找?」

  司馬英笑道:「只要到了那兒,我或許可以找得到,藏劍處的記號我並未繪上。」說到這兒,他虎目神光似電,哼了一聲,又道:「目下我內力修為不如人,如果有神劍在手,哼!重建天心小築並非難事。亡魂碑之上,必將刻滿了人名。」

  「大哥,你是準備先找劍呢,抑或……」

  「先找天龍上人。」

  凌雲燕突然接口道:「英,何不先將劍找到再說?既然雲山弟說已有許多高手趕向雲南,如果半途遇上,用會有許多是非哩。」

  「劍並非在雲南,難道要枉費心機往回走?」司馬英答。

  「據我所知,大理府趙州及雲南縣北面,就有一座雞山,也叫雞足山,亦稱九曲巖。」

  「大嫂,這就走。」沈雲山喜悅地叫。

  「憑我們三個人,怎成?」凌雲燕搖著螓首答。

  「我們悄然而往,誰知道我們有何舉動?」司馬英問。

  「英,別忘了你仇人滿天下。」

  「哼!今天能認出我司馬英的人,少之又少。」

  「人手不夠,辦起事來畢竟人孤勢單。」

  「用不著請求別人的幫助,我司馬英朋友不多。」

  凌雲燕淡淡一笑,有意無意地說:「如果想同時辦兩件事,也許耽誤時辰,我想,我和雲山弟陪你找天龍上人,寶圖可以交令尊堂跑一趟雞足山,豈不……」

  司馬英臉色一變,急躁地說:「爹媽的下落,直至目前我仍無半點消息,不必提了。」

  「咦!」凌雲燕神情凝重地訝然叫,又道:「英,你不急於找尋爹娘,怎麼卻要急著去找天龍大師?令尊游龍劍客定然仍健在人間,重建天心小築之事,他老人家必定出面的,二十五年約期屆滿,他老人家豈會……」

  「哼!等到二十五年約期屆滿,我的屍體早餵了蛆蟲。走!將路引交驗。」司馬英收起藏劍圖,大踏步走向巡檢司衙門。

  ***

  百餘名移民,已開始魚貫走出柵門。

  有好些牽著馱馬,有些挑著行李,幼兒放置在籮筐中挑著走,吵吵嚷嚷走上了西行大道。

  十餘名起解官兵,一一上了座騎,前後分成兩批,領著一群可憐蟲上路。

  司馬英三人正在交驗路引,鎮中蹄聲如雷,一匹棗紅健馬急衝而至。

  馬上人五短身材,渾身青布勁裝,外罩青布短襖,再加上青色披風,背上有劍,鞍後有大馬包。

  薑黃臉,兩頰有青黑色的胎記,他是何萱。

  但這次他的左頰近頸處和右額角,多了兩條刀疤,比早些日子更醜惡。

  健馬狂風似的捲到,在廣場中勒住了,馬兒一陣長嘶,人立而起,向右連躍三步,方落下前蹄。

  馬上的何萱安坐不動,一雙奇大而黑白分明的星目,狠狠地死盯住司馬英,雪白整齊的貝齒,緊咬住下唇,身軀似乎在顫抖,許久許久方吁出一口長氣。

  司馬英在中,凌雲燕在右,她親密地靠著司馬英,低聲輕笑緊傍著他,一同步下石階走向座騎。

  沈雲山在左,一面收好路引,一面嘀咕:「狗眼看人低,哼!竟瞧不起我這販貨有錢小爺,豈有此理!惱得小爺火起……咦!哈哈又有一個比我更醜惡的人。」

  他指的是何萱,他自己人本長得俊逸,只是臉上污跡泥垢亂七八糟,掩去了本來的面目。

  司馬英瞥了何萱一眼,並未在意。

  凌雲燕淡淡一笑,也未在意。

  何萱直待三人座騎奔出柵門,方神魂歸竅,星目中出現了淚光,抖顫著左手,不住撫摸著外襖掩住的一隻簫囊。

  許久許久,他方頹然下馬,向巡檢司衙門走去,一面喃喃地說道:「果然是真的,果然是真的……天哪!他的臉色多可怕啊!我怎辦?」

  等他出衙飛身上馬時,又自語道:「我要為他盡心力,讓他能安度餘年,天哪!你為何對我倆人如此殘忍?為何收回了慈悲之手?」

  馬兒放開腳程,出柵而去。

  過晃州驛不到十來里,官道開始向上爬,進入了無窮盡的山區,人煙愈來愈少。

  這一帶已逐漸進入蠻夷之地,沿途城鎮罕見,不時可以見到一些哨所,間或可以看到一些在路上巡邏的官兵。

  大道沿鎮陽江左岸上溯,兩岸奇峰壁立,飛禽走獸見人不驚,走上百十里路不見人煙。

  司馬英一馬當先。

  沈雲山斷後,預定趕到鎮遠州投宿,一需要趕兩程了。

  沈雲山對凌雲燕一直心中耿耿,不時留意她的舉動。

  離開晃州驛不到兩三里路,已趕上了移民群。

  斷後的一名軍官圈轉馬頭,大聲呼喝道:「鬆韁!不許快馬趕路。」

  司馬英緩下座騎,三匹馬徐徐繞路左通過移民群。

  他一面走,一面打量那些面有菜色的移民,不由心中慘然,看樣子,他們趕到戌地,恐怕有一半人無法活著趕到地頭,有一半老弱可能要埋骨溝渠。

  還沒通過人叢,一個在兩名中年人攙扶下的中年婦人,突然向前一仆。

  兩名中年人吃力地急挽,挽不住,三個人全倒了。

  人群一亂,一個中年人爬起叫:「快!請洪老先生來,曹大嫂中暑了。」

  人群停住了。

  股後的一名兵士飛馬搶到,揮舞著馬鞭大聲叱道:「將人放上馬背,不許停下。」

  中年人扶起中年婦人,哀聲懇求道:「將爺,行行好……」

  「不成!已經耽誤了三天行程,再往下拖,明年也趕不到雲南府。快扶她上馬,替馬卸下包囊。」

  一個花甲老兒排眾而人,手中提了一個革囊,賠笑道:「將爺,曹大嫂委實無法乘馬……」

  「呸!誰管她乘與不乘?將她擱在馬上就是。」

  「那……那會顛死她的。」

  「死了少麻煩,快!」兵士不耐地叫。

  「將……將爺……」

  「叭」一聲,馬鞭抽中老兒的肩背。

  兵士惡狠狠地叫:「你這老不死敢不聽吩咐?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。」

  司馬英早已停下了座騎,看不慣怒火漸生,兵上第二鞭還未抽下,他已拔一把飛刀在手,大叫道:「將爺,你再抽一鞭,死的將是你。」

  兵士大怒抬頭,也吃了一驚。

  司馬英的四寸尖刃飛刀,銀光閃閃,正比擬著作勢擲出。

  馬匹各佔一側,中間隔著人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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