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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


  醜少年也看清是在霹靂莊所見的村婦,苦笑道:「令郎大清早發橫,在下不願和他一般計較。」

  驀地,他心中一震,他清晰地看到黛姑娘不屑地抬頭撇嘴,頸下沒有喉結,「哦」了一聲,又說:「難怪,難怪。」

  說完,轉身入室,砰然關上房門。

  早膳送入房中,膳罷,戴雲天魔父子上街打聽消息,黛姑娘待不住,溜出房撲奔前院,她也要上街走走碰運氣,看是否可以遇上司馬英?

  真巧,在店門口劈面遇上了醜少年。

  醜少年臉色柔和了許多,突然一躬到地說:「兄弟,在下先向你陪禮,早間多有得罪,尚請海涵。」

  黛姑娘本性柔順,下不了臉,而且乃母曾將醜少年要找天完煞神,一聲叱喝嚇走了三手韋陀的事說了,所以反而對醜少年大有好感,粉面發燒地也回了一禮,說:「小可錯之在先,兄臺休怪。」

  「呵呵!你我可說不打不相識,兄弟願交你這位朋友,老弟,意下如何?」

  「小可不敢高攀,請教兄臺高姓大名。」

  「兄弟姓何名萱,年方十七。兄弟……」

  「小弟姓仇名黛,虛長十八春。」

  「呵呵!那麼我可稱你仇大哥,你個兒比我矮……」

  「論年歲,卻不是論高矮,老弟以為然否?」黛姑娘也含笑答,她開朗了許多。

  事實上,她在打如意算盤,何萱既敢公然找天完煞神的麻煩,功力修為自不待言,她要拉他下水,籠絡他替司馬英盡力。

  愛情令人自私,也難怪她。

  何萱心中暗笑,心說:「這丫頭的易容藥太不高明,唔!是個美人胚子,我得忙裏偷閒戲弄她一番,逗她開開心。」

  他和她走了個並肩,笑道:「難得你我一見如故,也定然性情……不!也定然情投意合,天生是一對兒。走,小弟作東,上街找酒館小飲三杯,不醉無休。」

  說完,伸出黃灰色的手,去挽姑娘的胳膊。

  黛姑娘聽得刺耳,卻又不好發作,她也是男裝,沒有生氣的藉口,再一看對方竟來挽她的手,怎成?

  她趕忙閃開,指著街口說:「老弟,兄弟不會喝酒,咱們可到街上找找。」

  「找找?不是走走?」

  「是的,兄弟要找一個人。」

  「是找令尊麼?他早就走了。」

  「不,兄弟要找一個熟朋友。」

  「說說看,小弟也可幫點忙。」

  「那是一個身高八尺,雄偉強壯,臉色蒼白,複姓司馬名英的青年人。」

  何萱如被雷擊,猛地大旋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,星目中異光閃閃,驚叫道:「什麼?你再說說,是司馬英?」

  「哎……老弟,你的手好重,天!司馬英與你……」

  「是不是江西的司馬英?」何萱大叫,手鬆了些。

  「他帶有江西口音,兄弟對他所知無多,他的身上疤痕累累,胸前有八字疤痕……」

  「還有八字上兩點,下一點。」

  「咦!你知道的不止此也,頸旁肩脅……」

  「天哪!他……他在何處?」

  「老弟,你認識他?」

  「他是我的結義大哥。快說,他在哪兒?我找了他一年……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,目下正在找他,他中了百毒朱螭和千載碧虺毒,命在呼吸之間,正要到靈蛇山……」

  「大哥,走,回店說去。」何萱渾身顫抖,虛脫地叫。

  ***

  不久之後,何萱的健馬奔出了汀州府城,進入山區人煙稀少之地,將馬兒寄放在一家農舍裏,背了小包裹和長劍,隻身入山。

  但見他身形動處,像是幻化一道淡淡白虹,登山涉水如履平地,速度之快,駭人聽聞,轉瞬間便隱沒在山林之中不見。

  戴雲天魔三代老小四人,也稍後兩刻入山,他們的輕功與何萱相較,簡直雲泥之判,差得太遠了。

  何萱全力施展輕功,像是風馳電掣,連越八座山頭,掠上一座怪石如林的山脊。他也不知道路,僅以天上的日色定方向,向南又向南。

  山脊寬有五里地,怪石中古木散處,中間有一片十來畝大的平坦地,茅草高與人齊,褐色的鵝卵石堆積,像一處乾涸了的河灘,樹木無法生長。

  老遠地,便聽到一陣「咯咯」狂笑,聲如破鐘,高亢刺耳不像是人類的聲音。

  「哦!可能是人,我得找人問問靈蛇山到底在何處。」他喃喃自語,向狂笑飛揚處飛射。

  他突然出現在草坪中,也突然站住了,驟然的停止,帶起的氣流呼嘯有聲,附近的茅草如被狂風所拂,呼嘯聲倏揚,久久方草靜風止,可見他奔掠的速度如何的驚人,輕功的造詣神乎其神。

  他站在那兒發呆,灰黃色的臉孔有點抽動,大眼睛之中爬上了恐怖的神色,抽著冷氣說:「山中有這種怪物,英大哥垂死之身,怎能倖存?天哪!」

  草坪中,茅草盡偃,有些被連根拔起,現出狼藉的鵝卵石地面。

  正南,兩條青黑色的大蟒盤成蛇陣,體粗加水桶,盤在地上佔地徑闊三丈餘,合抱大的青黑色巨頭昂起六尺高,碗大的蛇眼映著烈日閃閃生光,黑色的分叉長信不住吞吐,吞吐中灰霧陣陣湧出。

  坪中間,五頭奇形怪物形成包圍,圍住一個怪人,不住咯咯怪笑。

  五頭怪物有三分像人,卻又不是人類,高有丈二左右,像是人熊,也像巴山大猿渾身黝黑。

  黑毛長有五寸,烏光閃閃,透出些許深褐色,黑色的有皺臉皮,有一雙滾圓的銅鈴眼,長突鼻,凸出的巨大血盆嘴,下額伸出,黑中帶紅的兩片大嘴唇向上下伸縮,露出兩排雪白的獠牙,森森然令人望之心中發冷。

  一雙手爪箕張,掌卻有八分像人,只是爪甲粗厚尖長。一雙巨柱般的毛腿下,穿了一雙用山藤編結的鞋狀墊腳。

  五頭怪物躬腰作勢前撲,巨爪伸縮不定,一步步向前迫進,咯咯怪笑不止。

  「是羊化子,也叫山魈,可生裂虎豹,嗜食人畜。天!英大哥凶多吉少。」他絕望地想,拔出了不起眼的長劍。

  被圍在中間的怪人,也確是怪,高大偉岸,龜形鶴背,大耳朵耳垂幾乎及肩,一雙大眼滾圓,虯鬚如戟。

  在一身灰破袖,背著一件蓑衣,咧著被虯鬚包圍著的大嘴,也咯咯怪笑,像是羊化子的同類。

  他手中綽了一根三尺木棒,身形左右搖晃不定,不僅毫無懼容,而且嘻笑自若,他正是武當派的祖師張三丰,也叫張邋遢。

  武當山他極少逗留,在宇內雲遊四海。

  前年,朱皇帝辦好了天下戶丁,編成黃冊,全國人丁五千六百七十七萬四千五百六十一人中,沒有張三丰的名字。

  皇帝老爺甚是想念這位老神仙,派人四出尋訪。他不願在武當山自找麻煩,遊蹤天下溜之大吉,想不到卻在這兒出現。

  何萱不認識張三丰,見義勇為拔劍而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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