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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張三丰背向何萱,似乎背上長有眼,停止咯咯怪笑,用洪鐘也似的嗓音叫:「小伙子,乖乖走你的路,你不行。」

  何萱向前走,也亮聲叫:「尊駕能鬥五山魈和兩條大蟒麼?」

  「么魔小丑,何足道哉?假使你認為自己了得,參加也未嘗不可,但必須先服下可辟蛇毒的丹藥,免得被大蟒所噴的毒霧所傷。呸!躺!」

  叫聲中,一頭山魈急衝而上,吼聲如雷,一雙巨掌兜頭便抓。

  張三丰向右一閃,快!快得像鬼魅幻形,左手一勾山魈的左肘向後急帶,山魈身不由己向前衝。

  「噗」一聲巨響,張三丰的木棍擊中山魈的後腦勺,右腿疾飛,同時踢中山魈的屁股蛋。

  這是武當絕學借力打力,再加上沉重的兩擊,山魈怎吃得消,「砰匍」一聲衝出兩丈外趴倒,沙土飛揚,然後掙扎著爬起,怪叫如雷。

  「咯咯咯!著!」張三丰又叫,又將另一頭山魈擊倒了。

  山魈皮韌肉厚,禁得起打擊。

  張三丰也似乎沒打算立時將它們擊斃,八方遊走笑聲震耳。

  何萱挺劍撲上,一面叫:「在下要收拾這些害人孽畜,算上一份。」

  剛要向張三丰身後撲上的一頭山魈,突然旋身咯咯笑,狂野地反撲何萱,像一座山壓到。

  何萱不在乎,一聲冷哼,長劍從容地灑出,極平常鐵質疏劣的普通長劍,突發龍吟,在他手中出現了奇蹟,十字形的淡淡劍影乍吐。

  山魈力大無窮,渾身刀槍不入,豈會怕平常的刀劍?猛地向劍影抓去。

  驀地人影倏杳,劍影消失,山魈仍向前衝。

  何萱像個無形質的幽靈,神奇地從巨爪下閃過,到了山魈的背後,三道劍影倏吐。

  「嗤嗤……」三劍有兩劍中的,貫入山魈的腰脊兩旁要害,刀槍不入的皮毛,竟擋不住凡鐵一擊。

  第三劍擊中山魈的背心,入肉半寸,被脊骨擋住了。

  山魈衝出三丈外仆倒,像倒了一座山。

  何萱持劍的手,微現震顫,訝然輕叫道:「好厲害,『兩儀神功』竟然不能貫入脊骨,須九成真力方可穿透皮肉,英大哥危矣!」

  張三丰狂笑著撲向一頭山魈,說:「小伙子,你的劍術了不起,看我的。」

  叫聲中,一棍劈出。

  山魈伸手便抓,迎頭猛撲。

  棍沒被抓著,張三丰向後仰身便倒,左腳一挑,山魈吊在胯下的大陰囊應腳而破,鮮血激射。

  張三丰身形未落地,向右斜飄,「噗」一聲暴響,一掌拍在山魈的左脅旁。

  另三頭山魈知道厲害,狂風似的向南急衝逃命。

  張三丰拾起兩枚鵝卵石,身形似電狂追,迫近兩條大蟒,鵝卵石突以令人難信的奇速,擊中一條巨蟒的兩隻大眼。

  巨蟒發出一陣「嘶嘶」怪嘯,噴出一陣陣毒霧,蛇陣散了,粗大的蛇身一陣翻騰,巨尾狂掃之下,砂石紛飛。

  另一條大蟒身軀突然飛起,猛撲張三丰。

  何萱看了這龐然巨物,心中有點發毛,但他見虯鬚怪人已擊傷一條,他怎能示弱?一串叱喝從旁截出,一道肉眼難辨的銀虹已先叱喝出手,不偏不倚射入巨蟒的右眼中,他也向後飛返。

  兩人奔入林中,回頭遠眺。草坪中,兩條巨蟒不住翻騰,飛砂走石,毒霧四面瀰漫,聲勢動魄驚心。

  張三丰哈哈一笑說:「雖斃了這些孽畜,但在百年內仍然無法在這兒居住。這地方不好,我得另找落腳處。喂!小伙子,你是誰的門下?能用劍擊斃山魈,了不起哩。」

  何萱收劍入鞘,搖頭道:「江湖忌諱極多,用不著盤根問道。尊駕能用掌擊斃山魈,定然練有化鐵溶金的神奇掌力,比在下強多了。在下有事請教,尚請明示。」

  張三丰神目如電,不住打量何萱,搖搖頭,卻又點點頭,自顧自地說:「你了不起,了不起。如果我所料不差,你定然是風塵三俠的子女。回家吧,你怎能拋頭露面走江湖?你雖然隱去本來面目,但貧道已可看到你的未來,好自為之,少造殺孽,後福無窮,但如果任性而為,你將後悔終生。哈哈!情海無邊,不聽貧道之言,你將自嚐苦果。」

  何萱的臉上肌肉輕微地抽搐,岔開說:「在下只想請教一事,靈蛇山在何處?」

  張三丰搖搖頭說:「記住貧道的話,少造殺孽,後福無窮。靈蛇山麼?由此往南順小溪走,將近百里之遙,溪盡之後再越五座峰頭,那高入雲表的峻嶺便是。小心了,山南的靈蛇谷最好不要接近,有天下至毒之物,也有天下至毒之人。」

  「謝謝指引。尊駕自稱貧道,請問在何處修真?」

  「你有何用意?」

  「日後希能面謝。」

  張三丰扭頭便走,等何萱轉身看時,不由悚然而驚。但見張三丰的身影冉冉而去,一無風聲二無草木飄動,漸漸消失不見。

  空間裏,有他的語音震盪:「貧道修真在五湖四海,寄籍武當山。」

  「天!是張三丰。」何萱訝然叫。

  久久,他向南在奔,一面自語道:「英大哥如果想和武當算賬,太難了,太難了。」

  他耳中,張三丰的話像暮鼓晨鐘,如在耳際:「情海無邊,不聽貧道之言,你將自嚐苦果。」

  「記住貧道的話:少造殺孽,後福無窮。」

  他悚然而驚,忖道:「這傢伙已看破我的身分了,可怕。唉!為了英大哥,也為了我,我將盡可能少造殺孽,有許多事不是用殺字可以解決得了的啊!」

  有了方向,他心中大定,展開輕功絕學,沿小溪向南如飛而去。

  張三丰自見了何萱之後,心中似乎沉重了許多。

  這些年來,朱皇帝老派人找他,迫得他東奔西走,他要另找一處山明水秀之處修真,找幾個有根基的人傳於絕學。

  他知道,武當山日後將成為香火旺盛的是非場,將成為達官公侯們的消遣勝地,在那兒修真勢不可能,他必須找到他理想的清淨所在。免得損了道基。

  「我得找,雖然清淨難尋。」他自語。

  可惜,他白費了許多精力,皇帝老爺仍未放過他。後來,他只好到了寶雞,住在金臺觀裝死。

  那一次死沒裝成,他的信徒們打開了他的棺木,他只好又在天下遊蕩,遊到四川被蜀獻王盯住了他,他只好回到武當。

  直至永樂皇帝派人找他,他又開始流浪。

  最後在四明山,終於找到他理想的修真所在,可是欽差大臣吳熒和太監朱祥又找到了他,迫他找尋建文皇帝的下落。

  之後,他終於在人間消失了,不知所終。這是題外話,本書用不著扯得太遠。

  ***

  他向北出了山區,在出山區邊沿時遇上了麻煩。

  他所走的道路,是從東溪伸來的樵徑,距東溪村約有十里地,也就是從汀州府進入山區的第一站。

  何萱的馬,就是寄放在東溪村近山邊的一座農舍中。

  正走間,前面狂風似的奔來三個人影。夕陽餘暉映得大地罩上一層紅丹,這時候竟然有人入山,真不怕死。

  他閃在一株古樹後,心說:「我得看看又來了些什麼人。」

  近了,最先一個身材修偉,黑袍飄飄,頭上有一個嚇人的人字斑紋頭罩,是天完煞神。

  後兩人一個是三手韋陀,一個是曾被小黑炭仇黛刺了一劍的瘦竹竿。

  三個人一面走,一面說話。

  只聽三手韋陀氣沖沖地說:「天完煞神前輩,那小狗極易辨識,蒼灰臉雙胎記,一看便知。他的馬兒已經找到,定是從這兒入山的。」

  「老夫定要找到那小狗,看看他有何能耐敢找咱們天完煞神……咦!有人躲在……」話未完,突然止步。

  張三丰雖然少管武當山的事,但到底那些老道們是他的門人子弟,豈能不關心?

  天完煞神暗地屠殺六大門派的門人,雖則武當弟子死得最少,但也令他難堪,在情在理他怎能不管?

  天完煞神飄忽如鬼魅,不易找,今天可讓他找到了。

  他慢騰騰移出樹後,便被天完煞神發現了。

  「哈哈!貧道用不著躲。施主們好。」他站在路中發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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