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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「英哥兒,請原諒老朽情急糊塗。」老人家急得跳腳。

  黛姑娘一把將他按住,情急尖叫道:「英哥,千不念萬不念,念你我曾經同患難一場,在死神手中……」

  「在下並未責怪老前輩下手太……太……唉!」司馬英焦躁地叫,又道:「在下的性命挨不過三五天,在貴莊多留一個時辰,便少活一個時辰,急死人,讓在下走吧!」

  「英哥兒,刀傷……」

  「不是刀傷,刀傷要不了在下的命。哦!老前輩可知道八荒毒叟顧老前輩的居所麼?」

  「什麼?你要找他?」戴雲天魔跳起來驚叫。

  「是的,在下要找他。」

  「是仇?是友?」

  「找他要毒藥,在下與他素昧平生。」

  戴雲天魔喘過一口氣,苦笑道:「那傢伙不與世人往來,視毒如命,怎肯給你?請問要毒藥何用?」

  「在下身中奇毒,須用奇毒相剋,非找他不可,老前輩如不願相告,在下不敢勉強。」

  「英哥兒言重了,老朽怎能不說?那傢伙住在汀州府南面,接近新置的武平縣交界處萬山叢中,地名叫靈蛇山,距府城整整三百八十里。

  「那兒毒瘴為害,寸步難行,更有山魈出沒,土人稱為羊化子,遇上了麻煩得緊,哥兒,你中了什麼奇毒?也許老朽可略盡綿薄。」

  司馬英將兩種毒物說了,祖孫倆驚得目瞪口呆,久久,戴雲天魔一咬牙,說:「老朽陪你一走,務必將那老怪物找到。」

  司馬英聽說八荒毒史遠在汀州府,早已萬念俱灰。

  由這兒到延平府將近四百里,延平至汀州府是小路,一千三百五十里,再加三百八十里,共是兩千多,三五天中能走多少路?

  他絕望地說:「太遠了,也許我走不到那兒,不敢勞動老前輩的大駕。」

  「老朽有疏通經脈的奇藥,雖解不了奇毒,支持七八天不會有困難,放心啦!」

  「不!老前輩如能慨賜靈藥,感謝不盡,在下要獨自上道。伏龍秘堡必不肯甘休,貴莊須小心為上,在下告辭。」

  他堅決辭謝戴雲天魔伴行,不顧一切立即上道,戴雲天魔拗他不過,黛姑娘留他不住。

  戴雲天魔一家子自有一番商量,然後恭送司馬英下山,指引了至延平府的道路,珍重別去。

  司馬英踏著朝陽下山,在英雄塚前吹了一闋《安魂曲》,淒然踏上了茫茫征程,他的百寶囊是黛姑娘送給他的,裏面有戴雲天魔所賜的靈丹和金銀,還盛了他在蛇魔洞所得的青珠和蛇骨珠。

  不知怎地,他感到百寶囊中經常有冷氣傳出,但並未在意。

  兩天之後,他到了延平府,這期間,經脈中未起絲毫變化,他以為這是戴雲天魔所贈靈丹的功效,對戴雲天魔感激不已。

  延平府,元朝稱延平路,宋朝稱南劍州,首府所在地是南平。

  從府城到沙縣,約一百三十餘里,是小路,沿太史溪(砂溪)上溯,極不好走。

  一早,他踏上了到沙縣的小路。

  這一帶全是崇山峻嶺,溪流湍急,水聲如雷,不時可以看到令人心驚動魄的險灘。小道在溪右岸蜿蜒,風景極為雄壯綺麗。

  在他身後兩里地,有一對村夫婦也在趕路。

  他前面半里地,也有一雙老小趲程,老的老得彎腰駝背,小的黑得像燒炭夫,有時走在他前面,有時卻又落後半里地,甚至有時與他在一塊兒趲趕。

  司馬英人地生疏,也懶得管身外事,對一老一小絲毫未留意,他趕他的路。

  由於兩日來真氣運行並無惡化之象,他對尋找八荒毒叟之舉深具信心,但是否可以求得解藥,卻不敢逆料。

  他目下的功力已不宜和武林高手爭短長,加以傲骨天生,要他搖尾乞憐,那是辦不到的事。

  假使八荒毒叟吝惜毒藥不肯施予,他也不可能強求,更不可能乞求,所以他難以想像八荒毒叟見到他之後,對他的請求抱何種態度,又如何對付他呢?

  他對此行並不樂觀。

  炎陽高照,但道路上沒有迫人的暑氣,他放開腳程,踏入一處峽谷,他想:該打尖了。

  左側山彎之分有一座小山村,約有二三十戶人家,距山道約有半里地。

  前面,水聲如雷,轟隆隆動魄驚心,那是路右的一座險灘,溪水從山峽中急沖而下,洶湧澎湃聲勢極雄,遠隔十里地,仍可聽到如雷水聲。

  小徑向上升,從溪左山腰中蜿蜒西上,在一處山坳旁,聳立著一座頗為壯觀的村落,面對四五十丈奔騰的險灘,後倚高聳入雲的奇峰。小徑在村落前經過,風光、樹影、水聲,萬象俱呈,住在這兒的人,真享福。

  他向村落打量,暗說:「且到那兒找吃食,這地方真夠清雅脫俗。」

  他向上急走,差點兒與一個從溪下沿小道奔上的人撞個滿懷,雙方都急,雙方的反應也夠快,同時擦身飄掠,半分之差沒撞上。

  奔出的人是個二十來歲年輕力壯的小伙子,粗眉大眼,虎背熊腰,個兒沒有司馬英高大,肚子卻比司馬英大了一倍,穿一身青布對襟衫褲,相貌兇猛,身形一定,瞪著大眼雙手叉腰叫:「咦!你是練家子?你小子斗膽。」

  司馬英本來就是個夠狂的人,經過多日來的磨煉,狂態已收斂了不少,但火氣仍大,一聽對方不客氣叫他小子,心中大為不耐,也虎目一瞪,冷笑道:「你小子猜對了,在下練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,膽子到底有多大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」

  「喝!你小子是江湖人,口氣帶江湖昧。」

  「你小子說對了。」

  「既然是江湖人,可知道咱們這兒的規矩?」

  「不知道,在下從不管各地的規矩,請教。」

  「這兒叫霹靂灘,村子叫霹靂村,莊主爺叫三手韋陀尤雄飛,凡是經過本莊的江湖人,禁止顯露練家子的手腳,包括用輕功趕路……」

  「如果有人不理睬呢?」司馬英搶著問。

  「不理睬?哼!葬身霹靂灘小意思,你小子剛才就用輕功趕路,而且幾乎撞中大爺一肩,大爺先治你再說。」

  說完,大手箕張,以「餓虎撲羊」勢疾撲而上。

  司馬英受不了無理取鬧的撩撥,等對方行將撲近的剎那間,人向右側掠,左腿平飛,整個身軀成一字平掠而出,「噗」一聲悶響,腿尖掃中大漢凸出的大肚子,像是擊中了一面皮鼓。

  「哎……」大漢驟不及防,狂叫著向上一挺,衝勢立止,反而向後暴退,「砰」一聲坐倒,再向後仰面朝天躺下。

  他沒料到司馬英會不接招,僅閃開用腳對付他,出招不僅迅疾,而且走險,怎能不著了道兒?

  躺在地下像條待宰的死狗。

  司馬英緩緩轉身,徐徐發話道:「小子,回去告訴尤大莊主三手韋陀,咱們江湖人吃的是四海飯,也是無可奈何之事,如果處處要守那些毫無道理的臭規矩,天下間必寸步難行。免了吧!叫他安分守己管他的子孫,吃他的紅燒蹄膀喝老酒,不必管咱們江湖人的閒事爛賬,再見了。」

  說完,大踏步轉身走了。

  大漢在地上呻吟,笨拙地掙扎,等他掙扎爬起,司馬英已經不見了,他向上蹣跚而走,臉上青灰地發出一聲厲叫,叫聲沒落便又跌倒在地上,爬不起來了。

  司馬英急步盤上山腰,將接近霹靂莊,他不願生事,恐怕耽誤行程,所以不用輕功用快步急走,也不想找食物了,決定過了霹靂莊再說。

  霹靂灘,是太史溪最有名的一座險灘,小道僅有一條,從延平府至汀州府,非經過這兒不可。

  霹靂莊緊扼住要衝,把住這條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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