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天涯江湖路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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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主三手韋陀號稱福建一霸,暗中派出徒子徒孫魚肉鄉里,也到遠處做些沒本錢的買賣,自以為了不起,也確是了不起。 他的降魔杵金光閃閃,重有六十斤,舞起來風雨不透,潑水不入,更了不起的是,他的一手暗器彩虹流星五角珠,中間加上會跟蹤迴折的蝴蝶鏢,委實高明歹毒。 彩虹流星五角珠簡稱彩虹流星,發時隱於蝴蝶鏢之下,近身時突然分開,蝴蝶折向飛舞,彩虹流星則加速飛射,接二連三源源不絕,令人手忙腳亂防不勝防。 但這些年來,他極少在玩命拼死之時使用過三枚彩虹流星和三枚蝴蝶鏢,一兩枚便夠了。 由於他的暗器霸道而迅速,所以稱為三手,至於韋陀兩字,卻是源於他的兵器降魔杵,身材也夠雄壯。 在武林,高手之林中有他三手韋陀的一席位。 他在這兒建了霹靂莊,自命不凡,號稱福建一霸,不許江湖人在他的境內獵食,定下了不少禁忌,居然憑他的修為絕學,成了事實上的一霸。 由於福建地方貧瘠,江湖朋友來者不多,真正的江湖豪客更不多見,有的僅是行腳雲遊城府甚深的隱士高人,不和他計較,他更是囂張狂妄目中無人了。 被擊倒的大漢發出了厲叫,雖則水聲如雷,但莊中子弟仍然聽得見,聞聲知警紛紛奔出莊門。 莊門是巨木柵所造,高大的門樓像牌坊,門樓中一塊大匾上有三個漆金大字:霹靂莊。 距莊門還有半里地,路邊高聳著一座雙柱木牌,上面有斗大的朱紅大字:「投帖拜莊,不然須悄然而過。」 司馬英沖著木牌淡淡一笑,急走而過,將近莊門,他看到了搶出外面的人群,心說:「有麻煩了,看來不能善了。」 在他前面三十丈處,一個彎腰駝背的老者,和一個像黑鬼般的小個兒,正背著包裹向上走。 他認得,他們是一對江湖人,腳程也不慢,曾先後好幾次在他身前身後出現過。 他對那黑小個兒印象甚深,雖則臉上黧黑,但一雙大眼睛明亮照人,小巧的五官十分勻稱,不討厭。 一老一小的腳下也放慢了,大概知道已到了有江湖禁忌的霹靂莊,莊主三手韋陀不好惹。 莊門分列著一大堆穿青色對襟短打的人,高高矮矮架子十足,中間有三名穿綠底銀團花長袍的高個兒,年約半百,一個比一個長得兇猛。 中間那人留著大八字鬍,褐色面龐,暴眼鯰魚嘴,酒糟鼻又紅又大。 左首那人深眼眶,高顴骨、鷹勾鼻、薄嘴唇,臉色蒼白帶青,看去像一個被酒色掏空了的大爺。 第三個是瘦竹竿,大長臉把身材襯得更瘦長,吊客肩,長蒜鼻、山羊鬍、癟嘴唇,臉色如淡金,陰陰沉沉要死不活,他那副尊容,令人看了會感到身上冒冷氣。 一老一小慢慢走近,向旁一繞,想抄路外側避過。 路外側是長有樹林的斜壁,直伸至十丈下一座山嘴,山嘴下是峭壁,四五十丈下便是水聲如雷的霹靂灘。 「站住。」一名青衣大漢大聲虎吼。 行將走近的司馬英聽得真切,心說:「他們找錯了人,我可不能讓別人替我擋災。」 心裏這樣想,腳下加快了。 一老一小站住了,老人用沙啞的嗓子問:「小老兒要到浮流一探親,壯士有事見教麼?」 說的是福州府土語,與中原的官話相差十萬八千里。 浮流,是沙縣西南一座大鎮,後來設了巡檢司,在正統十四年方設置千戶所,景泰三年析尤溪縣一部分土地合設永安縣。 那時,人煙少得可憐。 大漢兇睛一翻,大叫道:「廢話,沒事找你則甚?過來回話。」 老人一陣遲疑,黑小兒扭頭看了一看大踏步而來的司馬英,低聲說:「爺爺,聽他們說些什麼,過去就過去。」 老人淡淡一笑,也低聲說:「如果不是有事在身,我活劈了他們。」 兩人裝出害怕的神情,向中間三個傢伙身前走去,可可憐憐地,老人背上本來就駝,躬身陪笑更駝了,怯怯地說:「諸位大爺……」 「跪下說話!」一旁另一大漢怪叫。 這種侮辱,任何人也受不了,老小兩人眼中閃過一瞥冷電奇光,但一閃即逝。 「跪下!」大漢吼叫著催迫。 司馬英到了,他腳下甚快,相距十丈外,不等有人叱喝,先自哈哈狂笑,笑完叫:「好啊!陽關大道上欺負外鄉人,霹靂莊是啥玩意?」 他說的是江西土音極重的官話,聲如巨雷。 黑小個兒轉身凝注著他,大眼中閃過一陣奇光,卻又搖搖頭,用只有他自己可聽到的聲音說:「他果然是個滿身俠骨的英雄,值得我愛他一輩子。可是,他為何不珍惜自己呢?好教人擔心啊!」 司馬英狂笑狂叫,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。 兩旁的青衣大漢正待拔腰刀搶出,中間鯰魚嘴傢伙突然一揮大袖,沉喝道:「等會兒,讓這不知死活的狂小子過來。」 「大爺來了,不必找錯人。」司馬英叫,聲到人到,在中間站住了,屹立如山。 鯰魚嘴傢伙哼了一家,不屑地說:「是你這病小子在下面打了本莊的人?」 「正是。」司馬英不在乎地答,傲態漸顯。 「為什麼?」 「那小子不許大爺用輕功趕路,大爺讓他爬在那兒躺一會,小意思。」 「你不知本莊的禁忌?」 「大爺從不過問禁忌,禁忌禁不住大爺。」 「取兵刃來。」鯰魚嘴傢伙向身側的大漢叫,又向司馬英說:「看樣子,你是明知故犯要存心試試霹靂……」 「閣下,別抬出臭架子唬人好不?」司馬英打斷對方的話,神情充滿了輕蔑和不屑,又向兩老小叫:「老人家。你們還不走?要打架哩。」 老小兩人不走,退在一旁打哆嗦,大概嚇得兩腿發軟,走不動啦! 山下,遠遠盯梢的兩個村夫婦快到了。 兩個村夫婦之後,一匹健馬上坐了一個臉色神情慘澹,兩邊臉頰上各長了一塊暗綠色的胎記的少年,臉龐黃中帶青,委實醜陋,只是眼睛奇大,黑白分明,像是兩顆星星。 身材中等,穿了一身土白布長衫,風塵之色在他身上隨處可以找得到,看去是個落魄少年人。 鞍後有馬包,鞍前插袋有長劍,是一把五兩銀子便可買到的長劍,大概他很窮,劍上沒有任何裝飾品,甚至把後雲頭也沒安上流蘇劍穗。 一人一騎風塵僕僕,在山徑上急行,他臉上似有重憂,茫然驅馬急走。 眼看要登山了,他喃喃地說:「踏破鐵鞋,即使是走遍海角天涯,我也得找到天完煞神的蹤跡,我不信他們會平空在人間消失。然後……然後屠殺那些無恥之徒,把他們的山門連根拔掉,天下間不許見到他們這些卑鄙的人類。然後……然後……唉!我怎麼辦?怎麼辦,天哪!回答我,回答我。」 相距上下約有五里遠,水聲如雷,視野均為山嘴樹叢所掩,看不見聽不見上面霹靂莊的景況動靜。 莊前,狠鬥將起。 莊漢送上了兵刃。 鯰魚嘴是紫金萬字奪,一種專鎖拿對方兵刃的外門重傢伙。 酒色大爺是劍,全長三尺六,長傢伙,相當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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