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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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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了,迷谷中不再有人前來打擾。 迎月軒的女主人忙了三天,這天方鬆了一口氣。 吟風閣一間雅室中,一張古樸的大床上羅帳如雪,白色的衾枕潔淨如銀。 床中,是沉沉睡著的司馬英。 他的臉色已恢復了紅潤,灰白的顏色褪盡,在紅潤中,透出古銅色的健康色彩。 這三天中,他一直昏迷不醒,僅呼吸正常而已,迄今仍無醒來的跡象。 床頭兩張白色錦墩上,佩玉姐弟倆臉上神色已經開朗,正用無比關懷的眼光,注視著盈盈走近床前,手捧銀盤的大小姐。 佩玉接過銀盤,大小姐取過盤中一盞升起裊裊霧氣的銀盃,神情肅穆地俯下身。 子玉趕忙將司馬英扶起,捏開牙關,讓大小姐將銀盞中的琥珀色液體,倒入司馬英的口中。 他們是那麼小心翼翼,全神貫注,似乎司馬英是朵嬌花,碰了會碎似的。 藥灌下了,房門外進來一個中年僕婦,接走了杯盤。 三姐弟分別在床前坐下了,大小姐搖頭苦笑,幽幽一嘆說:「假使你們的司馬大哥無法挽救,不但我的罪過太大了,同時也會失掉了你們,我這做大姐的……」 佩玉突然偎近她,臉紅耳赤地說:「姐姐,我和小弟認錯了,還好意思怪我們麼?姐姐,你不知那天我們心中多焦急哪!人家平白無故出手……」 「哦!二妹,我倒得問問。」大姐姐正色問。 「大姐,你問罷。」 「這人的來路你們摸清了麼?」 「只知他姓司馬名英,其他一概不知。」佩玉照實答。 小傢伙子玉搖搖頭,接口道:「大姐,那天司馬大哥救我們時,並未查問我們的底細,更未考慮到我們是敵是友。 「交朋友不是選擇對方的家世和門第,我知道司馬大哥是到楊家去牽羊的,但並不使他的血性英雄身分減色。大姐,是麼?」 「小弟,你誤會了姐姐的意思。」大姐姐趕忙分辯,接著說:「迷谷何家早年也是江湖人,奶奶號稱瘋婆,雙手誅戮無數貪官污吏和江湖敗類,結下的仇家不可勝數。 「司馬英的家世我們既然不明底蘊,會不會是早年曾被奶奶所誅戮的敗類後人?如果是,迷谷今後將永無寧日。 「他怎能直抵迷谷中心,又受誰所指使?防意如繩,守口如瓶,我們必須小心謹慎,不能做何家的罪人。小弟,你說可是?」 她這一說,可把小姐弟倆說得面面相覷,做聲不得,愣住了。 佩玉遲疑地說:「奶奶所誅戮的人,必定是無恥敗類,他們的後人,定不會有司馬大哥這般豪邁血性的品質,我想不會的。」 「但願如此。二妹小弟,你們可以休息一會兒了。」 「大姐,你也夠辛苦,還是我們守候他醒來。」 大姐笑了,說:「早著哩,奶奶說要五天方可甦醒,功力差的人,十天之內恐怕也難醒來哩。 「你們可以放心休息,等他醒來,傷口癒合,餘毒盡除,保證還你們一個生龍活虎的司馬大哥,屆時你們得好好謝我才對。」 子玉含笑站起說:「南山碧桃已熟,我替姐姐攜來十數枚,聊表謝意,好麼?」 「不可!」大姐正色答,又道:「小心遇上戚瘋子,別把事情鬧大了。」 佩玉撇撇嘴,說:「哼!憑什麼他敢霸佔那五株碧桃?又不是他種的。哼!如果叔祖爺將絕學傳給了我和小弟,我們早將他趕跑了。 「再說,想起來就可惱,奶奶早年行道江湖的名號是瘋婆,他為何偏偏自命瘋子?豈有此理。奶奶和爺爺為何容忍他霸佔住鬼谷?那地方原來就是我們的。」 「有一天,我會趕他走路。」子玉也氣虎虎地接口。 「別亂說。」大姐姐溫和地阻止他倆,又說:「戚瘋子本和爺爺是好朋友,就為了奶奶鬧得幾乎反臉。 「算起來他是我們的長輩,切不可和他衝突,再說,那五株碧桃哪一年不是被我們吃光的?難道戚瘋子守不住麼? 「唉!這些事你們不會懂的,等十年八年後,你們便會瞭解老一輩的人的心情了,這是多可貴的愛情!」 「姐姐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姐弟倆同聲問。 大姐搖搖頭,支吾地說:「我也不太清楚,是叔祖說的,他老人家語焉不詳。總之,戚瘋子是個情場敗將,他生相醜陋,而爺爺那時卻是個英俊美潘安,如此而已。走吧!你們用不著多問了。」 姐弟倆走了。 大小姐卻站在床前,目不轉瞬地注視著司馬英的臉面,喃喃地說:「這人的相貌除了多了些風塵之外,並不比早年的爺爺差,可惜骨風太過嶙峋,恐怕不會為江湖人所容,日後危難正多。」 房門口白影一閃,進來了小燕,超前輕聲道:「小姐,這人醒來時,我們見不見他?」 「小燕,我想不必了。」小姐輕搖螓首答。 「為什麼?」 「這人傲骨天生,眉梢眼角心事重重,不會在谷中多事逗留,他有他的人生道路,相見不如不見,何必雙方難堪呢?你去吧,晚間我們要將御氣神行術的心訣學全,早點休歇吧。」 小燕往後退,低聲道:「小姐也該早點歇息才是,這兒張媽會善為照應的。」 小燕退走後,小姐將薄衾替司馬英掖好,緩緩轉身,在書案上的金猊小鼎上加了兩片檀香,舉步出房。 將抵門邊,她忽然站定,清晰地聽到後房傳來一聲悠長的吁氣聲,床上有了動靜,徐徐轉身看去。 床上的司馬英吁出一口長氣,手足本能地不住伸縮。 薄衾下移,他的雙手開始伸展了。 小姐臉色一正,忖道:「他要醒來了,功力之渾厚,比所預計的還要高得多,僅三天便已甦醒,可估錯了他了,連奶奶也走了眼。」 她想退去,卻又略一遲疑,直趨書案後,一按壁上畫軸的銅紐,畫下轉出現了一座小門。 她閃入門中,小門隨即無聲無息地閉上了。 而門上那幅山水立軸中,畫上的高峰林影卻是有無數細小的空隙,她的目光就在這些空隙中,注視著房中的一切變化。 司馬英的雙目睜開了,明窗外透入的陽光,令他精神一震,一蹦而起。 「咦!」他叫,驚疑地躍下床來。 他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一襲潔白的長袍,下身是同色的紮腳褲,質料是絲綢,輕柔地披在身上,令他有點不習慣,他穿慣了粗布衣衫。 他摸摸胸前,不痛,咦!伸的竟是左手,左手怎麼會動了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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