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鐵漢妖狐 | 上頁 下頁
一一


  “不必了!”

  “為什麼?”

  “目下他已經是半條命,他不說,能把他怎麼樣?總不能用惡毒的手段逼他。”

  “你有權逼他,卓兄。”

  “算了算了!哦!請問姑娘貴姓?”

  “我以為你不屑問我的姓名呢!”白衣姑娘笑吟吟地白了他一眼才說:“我姓白,小名素綾。”

  “哦!白姑娘信哪一教?”

  “不,我白家這一支不是教門人。”

  “那就好,在江南,教門人走江湖相當麻煩,南方人少吃牛羊肉,甚至禁吃牛。白姑娘在蘇州有事?”

  “訪友,但朋友去向不明。再過幾天再作離開的打算。你呢?”

  “找人辦些小事,白姑娘如果不怕麻煩,可否同至客室品茶?”

  “請客?我是很大方的。”白素綾落落大方,標準的江湖兒女爽朗個性:“入暮時分了,我請你到橋頭的寒山居吃肥魚湯,不要錯過了這道蘇州名萊。”

  “也好。白姑娘住在……”

  “西院上房西乙字六室。”白素綾指指天井的另一端,又笑笑說:“屆時我來約你,回頭見!”

  白素綾嬝嬝娜娜地走了,風華綽約,曼妙中有矜持,裙袂款擺中幽香四溢。他盯著那動人的背影沉思,久久,久久。“唔!”他突然不住點頭自語:“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,我得好好想一想,不能大意忽略可疑的徵候。奇怪!他們怎麼知道我一定遷來此地的?未卜先知?神仙?”沒有人能真的未卜先知,世間也沒有真的神仙。

  楓橋有大小五六十家客店,郝四爺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楓橋客棧,預先派人在這裡等著他?可能嗎?真該好好想一想。當然還得想一想其他巧合的徵候,和可疑的情景,身在險中,強敵環伺,些少錯誤可能就丟掉老命。回到客房,他想起了白素綾,這位俏麗超脫大方的江湖女英雄,的確是令人心動,真是位可人兒。他的內心深處,印上了白素綾美麗的綽約倩影,與那位會化裝術天真無邪而任性的南宮鳳鳴比較,白素綾成熟多了。成熟女人的風華,黃毛丫頭是無法比較的。西院西乙字第六號房中,白素綾正與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品茗低聲交談。

  “陰煞真是鬼撞上牆。”她吃吃輕笑:“人倒霉起來,鹽都會生蛆。早些天他碰上了黃山一叟,幾乎丟掉一層頭皮。這許多客店,他偏偏挑上這一間,居然不知道要對付的人就住在對面,偏偏管閒事管上死對頭,這一頓挨得真不輕。這叫做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,恐怕是他這輩子,在幾天內連挨兩次痛擊,我猜他一定痛苦得要上吊。”

  “妳放心!他即使挨一百次痛擊也不會上吊,他這種人早晚會死,但絕不會自己了斷。”中年婦人輕描淡寫地說:“哦!消息傳出去了?”

  “還用得著我傳?跑腿的人多著呢!七姑,我們來策劃策劃,設下彎弓擒猛虎,安放金鉤釣蛟龍,可別讓別人著了先鞭。”

  “對!真得好好策劃,只許成功,不許失敗,每一步皆需配合得天衣無縫,恰到好處才行。”中年婦人整衣而起:“我去把騷狐狸找來,先聽聽她的意見。”

  夜間的楓橋鎮車水馬龍,但與晝間的忙碌完全不同;晝間為了生活而忙碌,夜間是為了尋歡享樂而忙碌。總之,碼頭的夜市是十分迷人的。寒山寺的鐘鼓聲消逝了,碼頭上的喧鬧聲取而代之。一些水客水伕除了買醉,就是在教坊妓院找女人。

  寒山居位於楓橋南首,酒菜極負盛名,價錢也比其他酒樓貴一倍,絕不是升斗平民敢於光顧的地方。樓上的雅座真是雅,廂座一間間隔開,前面一排雕花排窗,可以看到下面運河夜景,一排排船燈有如天上的繁星,涼風習習,暑氣全消。如果月明星稀,熄掉廂楣下一串小燈籠,一面觀賞夜景,一面與三五知己把酒傾談,真是人生一大樂事。當然,與紅粉知己小敘,更是此生何求?所以那麼多達官貴人攜美同游,來寒山居買醉尋歡。

  卓天威與白素綾來得早,他們獲得一間臨河的小廂。有白素綾在,所以他不叫酒,以茶代酒表示尊重,表示他的女伴不是風塵女人。這裡經常有攜眷光臨的食客,店伙們都是目光如炬的機靈鬼,知道在哪些女人的面前應該恭敬些。白素綾就是屬於應該恭敬的女人。她不施鉛華,天然國色,三丫髻僅用珠花環作飾,大袖羅衣與風塵女人的窄袖子春衫完全不同。她在店中一亮相,風華絕代,莊重矜持,像是仙子下風,仙子豈能褻瀆?立刻引起食客的注意和喝采,沒有人敢用色情的目光向她逆視,更多的人自慚形穢。廂座不受旁人打擾,連店伙也不敢不聽招呼而擅入。

  白素綾自稱在江湖歷練兩三年,對江湖典故武林秘辛頗不陌生。一個大姑娘在江湖歷練什麼?一般的看法是:如不是女跑解,就是跟著男人四處浪蕩,其實不然。有些姑娘們隨著親人到高手名宿處見識;有些到鏢局負責照顧保護紅貨的婦孺;有些到名山勝境遊覽;甚至去做女強盜,當然還有其他……姑娘很健談,而卓天威卻是一個好聽眾,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,有說有笑極為投緣。終於,白姑娘談上了正題。

  “卓兄,我想知道你和陰煞衝突,引起衝突的那兩個潑皮,與你有何過節?”白姑娘單刀直入問原因:“楓橋鎮的治安一向良好,本地有不少名家高手,外地混混不敢捋虎鬚。公門中的人,由吳縣的巡捕負責,府衙也經常派人前來巡視,潑皮們怎敢白晝公然在旅店橫行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!”卓天威笑笑,不願胡亂猜測:“相信不久之後,就可以明朗化了。”

  “對,他們不會輕易罷手的。此地聲譽最隆的人物要數……”

  “吳中一龍宗政子秀。”他接口:“不錯,我得罪了這個地頭龍。”

  “哎呀!你是說……”

  “事情的起因是……”他將天平山遊玩,被牽連的經過說了,但卻沒將南宮鳳鳴裴宣文女扮男裝的底細說出。“這個……你知道兩個小畜生的來歷嗎!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他鎮定地否認,其實他確是不知道。“如果我說不相信,請不要見怪。”仙姑娘注視著他嫣嫣微笑:“也許真是巧合,你真的並不認識那兩位畜生,湊巧路見不平管了這檔子閒事。問題是,吳中一龍的想法與你不同,厲魄和怨鬼的看法更是不同。”

  “他們的想法如何,那是他們的事,有件事必須澄清的是,我並沒有主動強出頭管閒事的,而是他們要殺我滅口,我是被迫起而反抗。他們繼續追殺,就是他們不對了!”

  “好!假定是吳中一龍,他不斷地派人計算你,你難道就一天到晚無時無刻,提防他們明攻暗殺,在死亡的威脅下提心吊膽等災禍臨頭。”白姑娘的弦外之音是極為明顯的。“他們在考驗我的耐性。”他說。“為什麼不以牙還牙?”

  “這個……”

  “卓兄,別忘了,防不勝防,最佳的保命金科玉律,是及早除去威脅。”白姑娘義形於色:“人只能死一次,別讓他們得逞,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嗎?不好意思開口是不是?把我看成要好的朋友,我不要你開口請。”

  “白姑娘,萍水相逢……”

  “萍水相逢,就不能成為要好的朋友?”白姑娘坦然地注視著他:“那麼我是妄想高攀了……”

  “白姑娘,妳怎麼說這種話?”他正經的說:“妳不覺得我們是好朋友?我明白妳的意思,武林人為朋友兩肋插刀,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義,但是,白姑娘,除了朋友之義以外還是最重要的一件事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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