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鐵漢妖狐 | 上頁 下頁


  “我先謝啦!”卓天威挪開腳:“妳的手最好安份些,不要亂摸亂掏。萬一我心情緊張誤會你要掏縫衣針什麼的,先下手為強,妳不死也得脫層皮。”

  “我……我不會忘記的……”少婦爬起來怨毒地說。她從百寶囊中找出一顆丹丸拋過:“除非你死了,我……”

  “妳提醒了我,該在妳臉上留下記號,以便日後碰上妳,及早提防……”少婦拔腿飛奔,有如脫兔。

  卓天威搖搖頭,懶得追趕,抱著南宮鳳鳴進入楓林,再出來將斐宣文抱入。不久三人出現在望湖亭中。南宮鳳鳴並未受傷,但斐宣文卻氣色未復原狀。“你……你真的姓卓?”南宮鳳鳴問,臉上紅雲泛湧。“沒有隱姓埋名的必要。”他笑笑:“而且我根本不認識你們這些江湖高手名宿。”

  “你痛打厲鬼和怨鬼,嚇走廬山竹林山莊的倪夫人,折辱神針玉女花五姑。”南宮鳳鳴苦笑:“都是江湖上聲威遠播,罕逢敵手的可怕人物,消息傳出之後,老天爺,固然有不少人為你喝采,同樣地,有不少人將會向你挑戰……”

  “我不需有人喝采,也不希望有人挑戰。”他搶著說:“我自己的事忙著呢!哪有閒功夫理睬旁的事。”

  “你不理睬也不行,人家會找你的,趕快改名……”

  “廢話!天色不早,該下山了,回城還有三十里呢!”

  “真該動身了。”南宮鳳鳴站起望望天色:“那神針玉女花五姑,嫁夫大力神湯顯祖,是個愣頭愣腦的糊塗蛋,因此這鬼女人在江湖上流連忘返,亂七八糟,臭名遠播。奇怪!你不是江湖人,怎知她與怨鬼有一手?怨鬼又老又醜,怪的是江湖上有幾個極美的蕩婦,就喜歡跟著他鬼混,委實令人迷惑。”

  “兩兇魔和那個什麼玉女,是在你們擊傷兩大漢的時候到達的。”卓天威一面舉步一面解釋:“我親眼看到玉女依偎在怨鬼懷中,一同隱身在兩株楓樹後,親暱極了,兩兇魔現身,玉女本來也跟著出來的,後來大概認出你們的本來面目,所以又退回隱藏。”

  “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。”南宮鳳鳴羞紅著臉:“我也是男裝,我認識她,她不認識我,我故意勾引她,教訓了她一次,所以……”

  “所以,她想乘機報復,沒想到反而又受到一次折辱。南宮姑娘,這就是妳的不對了,女人扮男人,俊美自然是意料中事,有許多姑娘們是禁不起引誘的。”

  “這個……”

  “我不配授經傳道,但能分辨是非,休怪直言。”他不願再話江湖事:“趕上兩步,咱們到下面的缽盂庵吃一桌應應景。”

  天昌客棧雖算不了本城第一家高級旅舍,但坐四望三,乃是公認的豪華客棧,僅上房就佔了三間院落,另外還有獨院。該店的伙計,能幹也是有口皆碑的,不管是遊山、玩水、宴會。召妓……一句話,就可以辦得妥妥當當,有錢可使鬼推磨,半點不假。可是,卓天成要雇璇宮畫舫游湖三天的事,卻碰了釘子。璇宮畫舫所訂的約會,已遠排到半月後。明天某某貴官宴客,後天是某某巨賈游湖,大後天居然是某某學政宴請某某位前來講學的大儒……他不能等半月之後,他必須盡早見一見那位千嬌百媚的娼國名花,小桃紅。

  他買了一艘小烏篷船,這種小船不需雇舟子照料,也不必雇,他自己是駕舟的行家。他在等,等了三天。這三天中,璇宮畫舫並未駛離城郊,燈火明亮,人多嘴雜,碼頭上車水馬龍,保鏢健僕往來不絕,不是貴賓休想登船。這天午後不久,小烏篷駛入靈巖山湖面。靈巖山在天平山南面。這裡不是真正的名勝區,昔年吳王的華麗館娃官就建在此地。山西北絕頂的琴台,據說是西施撫琴的地方。館娃宮已成了灰燼,絕代美人西施而今安在?但靈巖山仍是靈巖山,館娃宮改建成靈巖寺了。據他所知,璇宮畫舫今晚將在附近下碇,明日將西駛東洞庭山,來回計五日游程,包船的大爺據說是南京來的某大員。

  他的小船太小,禁受不起太湖的風浪,畫舫如果駛向洞庭東山,他就無法跟上去了。時間必須算得十分準確,每一步行動皆不能出差錯。但他畢竟經驗不夠,而且沒有可用的人手。他忘了本城的地頭龍:吳中一龍宗政子秀。他不認識吳中一龍,但他在天平山,管了吳中一龍的閒事。在與南宮姑娘同行期間,由於他不過問江湖事,並不瞭解兩位姑娘與人結怨的經過。

  湖面星羅棋布著不少大型遊湖船和幾艘畫舫,天一黑,船上的燈籠有如天上的繁星,笙歌弦聲在湖面飄揚,一片太平氣象。二十里外的寒山寺,夜間其實聽不到旅人思鄉的鐘聲。晚鐘是僧人夜課的時間,夜課時間為期甚暫,夜半不會有鐘聲,夜半也不會有客船來,因為運河不時斷航,斷航的原因是鬧盜匪,敢冒險夜航的客船實在不多。璇宮畫舫好熱鬧,官艙中燈火輝煌,船內船外足有上百盞各式大小五彩燈籠。夜宴期間,該是放浪形骸的時候了,白天道貌岸然觀賞湖光山色,天一黑,道學面孔該撕下來,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。

  宴開兩席,十餘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大爺們,一個個坐在織錦蒲團上,每個人身旁,依偎著一位千嬌百媚的粉頭。近後艙處,八個年約十二三至二十餘歲的美麗歌姬樂伎,正在演奏一曲優美的平湖秋月,雖然這裡不是西湖。沒有大風浪,但船仍然被輕濤激盪不住地搖晃。在笑語喧嘩中,一位劍眉虎目,留了短鬚,相貌威猛的中年人,悄然從前艙鑽入官艙之中。所有的人中,這位爺恐怕是最莊重的一個。銳利的目光,在所有的人身上逐一掃過,包括所有的雲鬢散亂,羅衫半解的粉頭在內,像一頭獵狗,在留心搜索獵物。

  “人都在?”這人向艙門旁一位青衣僕人低聲問。

  “回大爺的話,都在。”青衣僕人也低聲警覺地答。

  “沒有多出人來?”

  “沒有。十四位爺,不多不少。”

  “唔!小心,任何陌生面孔出現,先擒下再說。”

  “好的,裡裡外外都有人,誤不了事,大爺請放心。”青衣人指指後艙:“倒是裡面,小的委實不放心,酒宴一散,大爺們都帶了相好的進去……”

  “裡面的事不用你們這裡的人擔心。”

  “是的,大爺。”

  同一期間,後艙的一間鳥籠似的窄小內艙,那位正在收拾寢具的僕婦,聽到身後有室門輕微滑動的聲音,本能在轉頭回顧。“哎!”僕婦僅叫了半聲,便被一個穿了青油綢水靠的人壓住。手已控制住咽喉。

  “不要叫。”穿水靠的不速之客低聲說:“我不會傷害妳,但妳得聽話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”

  “妳用不著害怕。”不速之客溫言安撫,但右手卻突然拔出一把鋒利的六寸小刀揚了揚說:“聽話,我會重賞妳,不然,我不得不殺死妳。”

  “老……老爺……”

  陌生人取出兩錠金元寶,往僕婦身邊一放。“妳到官艙去,設法把小桃紅騙來,金子就是妳的。”陌生人臉孔一沉:“如果妳不小心,或者聲張起來,我一定會先殺掉妳,再殺船上所有的人。我要向小桃紅問一件事,絕不會傷害她。如果不成功,我會殺掉所有的人,燒掉這艘璇宮畫舫,妳知道後果嗎?”

  “老爺……你……你真的不……不傷害她。她是個可憐的姑娘……”

  “我絕對不會傷害她。”陌生人鄭重地說。“好……好吧!我……我去叫。”

  “妳走吧!記住我的警告。”陌生人放了僕婦,將兩鍍金元寶納入僕婦懷中:“要鎮定些,沒有什麼好怕的,對不對?”

  “我……我知道我鎮定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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