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鐵漢妖狐 | 上頁 下頁 |
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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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,僕婦回來了,拉開室門,卻發現室內空蕩蕩的。後面跟入的小桃紅一面掩襟,一面打著酒呃。“咦!人呢?”僕婦訝然自語,目光落在明窗上,以為陌生人已經跳窗走了呢!又響起了艙門的拉動聲。 “錢嫂,怎麼一……一回事?”小桃紅含糊地說:“有事妳快說呀……” “妳頭上這支三珠鳳釵。”身後傳來陌生的語音:“請告訴我,從何處得來的?”小桃紅居然沒感到震驚,大概酒意已有七八成,對眼前這位陌生人看不真切,反正這地方人人可以來。 “三珠鳳釵?”小桃紅摸摸髻上的金釵:“是……是三元坊郝……郝四爺給……給我的呀!” “郝什麼?” “四爺叫郝明山。”僕婦在旁接口:“三元坊郝家是很有名的,就在滄浪亭附近。” “他是幹什麼的?” “咚咚咚……”外面有人叩門,叩得甚急。“小桃紅,快回席上去,怎麼把門扣上了?好不懂規矩。”外面的人大聲叫。“你們可以走了。”陌生人匆匆說。“砰彭!”室門和明窗同時被擊毀撞開。這瞬間,陌生人的反應委實值得自豪,雙手一分,一盞小燈籠和妝台的明燭同時熄滅。“快掌火把!”有人大叫。室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。門與窗皆有人衝入,吆喝聲與僕婦、小桃紅的尖叫聲齊揚,亂成一團。 窗外是舷板走道,是男性船伙計的通路,舷板上擁擠著提刀弄劍的打手,火把點燃了,可是,窗內已失去陌生人的蹤影。百步外的小烏篷船悄然向南面駛走了。而聞警從四面駛來的四艘快舟,卻晚來了一步。快舟上有八支長槳,但卻追不上有兩支槳的小烏篷船,在星光下,眼睜睜目送小烏篷緩緩遠去,恍若凌空飛逝。從此,再不曾有人見過這艘船了。 近午時分,卓天威在店堂中結賬,取回寄櫃的包裹,離店。兩名大漢一前一後,神態悠閒地在後面跟蹤。他總算心生機警,嗅到了危險的氣息。轉出一條小巷,不久便到了一條小河旁。府城本來建在沼澤地裡,城周四十五里,可算是天下第四大城(京師。南京、中都、蘇州),城內有橋三百九十座,有大半的街道沿河而築,居民往來多數利用小船。所有的橋,幾乎全是圓拱式的,便於行船。他招來一艘小舟,提著包裹往船一鑽。“出盤門,到百花洲。”他向那位年已半百的船夫說。出城是遠程,舟子當然高興。通常在城內往來,可雇女性的船娘,出城到百花洲,來回得大半天,女性船娘就不太能勝任了。 船在彎彎曲曲的小河中行駛,小河有如蛛網,四通八達,在街巷中划行,即使是本城的人也不易完全熟悉去向。後面,果然跟來了兩艘船。河道一折,前面有一條街,一條美觀的拱橋上面,行人往來不絕。“錢給你,繼續向前划。”他將十兩銀子遞給船夫:“再划兩條街,你就可以從另一條河回去了。” “客官……”他提著包裹,輕靈地躍登兩丈高的橋面。船夫吃了一驚。大概是沒見過世面,經過風險,長槳一緊,船疾衝過橋,在前面百十步,折入另一條小河,急急駛入市區最忙碌的市河。跟蹤的船折入這段河道時,卓天威已經在一些驚訝的行人注視下,向街南匆匆走了。他住進市河旁一座小客棧,棧名江東老店。滄浪亭雖是府城的名勝,但目前是韓家的產業,所以附近也稱韓王(韓世忠)園,有小山有數十畝的大池。北面就是府學舍,迤南一帶便是三元坊,三元坊的郝家,四爺郝明山原來是以河商起家的暴發戶。 他在三元訪附近走了一圈,看到郝家改建了的大宅院,樹小牆新,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名門宅第。河商,指利用運河做大宗生意的富商,擁有自己的棧號和船隻,擁有自己的人手和地盤等。他孤家寡人一個,又不太熟悉江湖門檻,辦起事來難免縛手縛腳。但他不急,有的是時間,他有貓一樣的耐性,隱藏著的利爪絕不輕易伸張。他心中雪亮,郝家正在緊鑼密鼓提防意外,小桃紅必定受到行家的嚴厲盤法,那根三珠鳳釵可能已回到郝四爺手中了。 終於,被侵犯的一方失去了耐心。江東老店是一座毫不引人注意的小客棧,最大容量也只能容納三四十位旅客,這種小旅舍在府城內外為數甚多,龍蛇混雜不夠高級,但好處是往來自由,要什麼就有什麼,包括供應女人而不會引人注意,從外面帶女人回來也沒人理會。一早,剛洗漱完畢,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了,接二連三進來了四個青衣大漢,和一個瘦竹竿似的青袍人。他一面整上袍帶,一面含笑向這些不速之客頷首示意打招呼,似乎對這些粗胳膊大拳頭的人出現,早就在意料之中,不以為怪。“諸位隨便坐。”他離開座口:“凳只有兩張,不妨床口坐,客居狹隘,休怪簡慢。” “卓公子從高尚的天昌客棧,遷來江東老店這種骯髒旅邸落腳,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,佩服佩服!”瘦竹竿在小圓桌的對面坐下,語氣倒是怪溫和的道:“這也好,畢竟可以逃避一些麻煩。” “呵呵!好說好說!”他在最後一張小圓凳落座:“在下做事從不逃避,過來這裡只為了方便而已。在貴地,我卓天威是外地人,人地生疏,只有一雙拳兩條腿,逃避不了的,想逃避就不要來。客店的流水簿中,留有在下的底細,諸位想必早已調查清楚了。請教,你閣下是……” “區區姓陳,陳振德。” “好名字,振興武德呢?抑或是道德?” “陳某確練了幾年武,振興武德還談不上,卓公子這幾天把郝四家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吧?” “差不多,大概情形可說相當瞭解。還需要進一步瞭解的是郝四爺的行蹤,這可不是三天兩天便可以瞭解清楚的,得花不少工夫。” “卓公子,為何不投刺往見?” “不可能的。”他搖頭:“名刺上沒有什麼大名銜可具,貴長上不會接見的,貫長上交往的人,都是達官巨賈名賢富紳。而且,貴長上何時在家,在下還沒調查清楚呢!白跑幾次豈不自討沒趣。” “區區不才,為公子於敝上前先容,為公子引見,不知公子意下如何?” “陳老兄的好意,似乎在下不宜拒絕呢?” “對。敝上今天恰好在家,卓公子何不隨在下一同前往一晤?敝上必定倒履相迎!” “不急不急。”他笑笑:“這可不是一廂情願的事,在下今天另有約會,不能失約於人,改日再具帖往拜,當然是確知貴上在家才前往拜會,貴上是個大忙人。” “恕在下冒昧,公子要見敝上,但不知所為何事,能否見告?在下雖是郝府一位師爺,但蒙敝上抬愛委以重任,凡事皆可酌情作主。” “原來陳兄教武兼師爺,失敬失敬。呵呵!陳師父是不是明知故問了?” “卓公子之意……” “那支三珠鳳釵。” “哦!對,小桃紅的三珠鳳釵。”雙方表面上客客氣氣;不帶絲毫火氣怒容,骨子裡有諷有刺,外柔內剛。 “我卓天威很年輕,不敢自以為是好人,但相當講理。”他正色道:“我要知道的事,那支珠釵的來源。從現在開始。在下已經表明了來意。郝四爺這支珠釵,如果來清去白,那就免去一切的麻煩,甚至沒有麻煩,如果他不願意說,他瞧著辦好了,反正在下不達目的,絕不會罷手。陳師爺,在下說得夠明白了吧?有何疑問,在下洗耳恭聽,我說過我是一個相當講理的人。” “好,我請教,這支珠釵是你的?” “不錯。” “你怎能證明是你的?” “每顆珠皆由名匠以毫刻刻了一隻鳳凰,細小如粟,但栩栩如生,位於珠孔的側方,如不細心觀察,不易發覺。金釵本身,鳳嘴的吊環是所謂含環珠轉球式的,可以任意八方旋轉,這種雕刻術天下無雙,天下名匠會刻的找不出第二位。那是我卓家的傳家至寶,天下間絕對沒有第二支。陳師父還有什麼疑問?” “被盜了?” “可以這麼說。” “如果釵歸原主,公子就不追究了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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