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一二七


  心芝雖雙目紅腫,神色憔悴,但五官秀麗,肌膚白淨,有一股出俗的氣質與風華流露,傷心之餘,流露出的楚楚可憐風韻,似乎更為動人與引人憐惜。

  他眼中湧起陰險貪慾的笑意,說:「江老弟,這就是你的不對了,夫妻本是一體,做妻子的怎能不替丈夫分憂?一個人辦事總沒有兩個人容易,是麼?明天是最後期限,老弟是否已籌措停當了?」

  「馮爺,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心芝強打精神問。

  馮大爺堆下一臉奸笑,說:「事情是這樣的,前天晚上,尊夫賭性大發,與幾位朋友在蕩湖船上的小桃紅香閨中,酒後一場豪賭,尊夫不幸連戰皆北,一口氣輸掉了五千兩銀子,事後無錢付現,立下了押屋契,言明三天內如不付錢,房舍即行押斷,當夜尊夫在小桃紅處住宿,一夜風流,第二天他就賴賬,江娘子,要知道這五千兩銀子是六個人的,由在下出面負責墊支並負責追討,尊夫這一賴賬,豈不是令在下為難麼?今早在下從新城內的溫老大家中來,已查明尊夫南湖南岸的江家產業,確已在六天前以一千兩銀子賣斷了。這一來,我看尊夫除了以命還債之外,恐怕已經別無他途了。俗語說:父債子還,夫債妻償。江娘子,即使他死了,你恐怕也脫不了身的。」

  心芝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,「哇」一聲吐出一口鮮血。

  馮大爺一蹦而起,上前急扶,憐惜地說:「江娘子,保重要緊,千萬……」

  「不要碰我!」心芝厲叫。

  「哇……」小珂驚惶地大哭大叫。

  馮大爺被她疾言厲色所驚,趕忙放手,訕訕地說:「江娘子,在下並非有意前來迫債,只是作不了主,錢是六個人的,在下的一份可以不要,但……」

  「明天,我……我會設法還債的。」江懷忠惶恐地說。

  「那就好,明天在下何時前來取銀子?」馮大爺笑問。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不是在下不信任你,萬一你走了,在下擔不起風險,因此在下派四個人在此,兩人跟著你去籌措銀子,兩人看守人你的家小。請注意,這幾位朋友也擔了天大的風險,也許脾氣不太好,如果有得罪的地方,老弟休怪。」

  江懷忠確是打主意溜之大吉,這一來,他出走的如意算盤打錯了,惶然地說:「馮大爺,不要派人跟著好不好?我不會逃債,大不了……」

  「大不了把命豁上,對不對?閣下,你千萬不可做出愚蠢的事來。在下告辭了,希望你好好利用這一天的期限。」

  江懷忠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弄到五千兩銀子,臉色泛青地急叫道:「馮大爺請等一等,這座心園給你好了。」

  馮大爺搖搖頭,說:「心園距城太遠,又建在村中,誰要?我要你那座湖濱的宅院,你可以去找銀子向溫老大爺贖回來,千餘兩銀子也就夠了。」

  其實他對心園十分滿意,想要得緊。

  四名大漢衣下皆露出短刀的刀鞘,大馬金刀地往大環椅上一坐,一個叫道:「江懷忠,咱們早餐還沒有著落呢?你是不是準備讓咱們喝西北風?」

  江懷忠打一冷顫,向心芝叱道:「懶婆娘,你還不去準備吃食?」

  ***

  近午時分,兩大漢跟著他到了城北的溫老大爺家中,懇求溫老大爺讓他贖回宅院。溫老大爺早已接到警告,推說已經轉賣給別人,賣價是三千兩,買主目下已到杭州去了,何時返回不得而知。

  他完全絕了望,除了自殺,他別無他途。

  他到了放鶴洲馮家,要求馮大爺寬限三日。

  但是馮大爺不但不肯延期,更限定明日午正時分登門討債,如果無錢交款,便須將人帶起處死。

  這一天,心芝像是處身在惡夢中,她在佛堂禱告,希望乃妹趕快返家。

  第二天一早,江懷忠又到了馮大爺的家中。

  兩名大漢自然也回來,寸步不離。

  他涕淚交流向馮大爺磕頭苦苦哀求,哀求放他一條生路,他已完全屈服了。

  馮大爺有一副鐵打的心腸,根本不加理睬。最後是師爺出面打圓場,提出了可怕的條件,好說歹說,總算給他留一條生路。

  其一、以心園作抵。心園雖是費家的,但只要費心芝捺下手印畫下押,馮大爺就敢要,費家只有一位孤女費心蘭,他馮大爺怕什麼?

  其二、江懷忠必須立下休妻的休書,轉賣給馮大爺為妾。

  其三、江懷忠限三天之內,帶了兒子小珂離城,遠走他方,從此不許回來。

  江懷忠天生賤骨,乖乖答應了,當堂立下了休書與轉賣契,趕回心園要迫心芝捺手印書押。

  馮大爺有事要到西水驛,說好了午牌末申牌初,前往心園驗收。

  紈絝子弟的江懷忠,他遭受到眼前可悲的處境,原是罪有應得的。

  可是賢淑美麗的費心芝,這突遭橫禍的悲慘命運,豈不是已走到了人生的絕境?

  她在佛堂中禱告乃妹快些回來……

  ***

  就有四乘小轎向著心園而來!

  西水驛的碼頭上,靜靜地泊了兩艘船。

  其中一艘是紀少堡主紀志剛的,同行的爪牙們今天都不出艙,躲在艙內似有所待。

  一艘小舟來自南湖,是馮大爺的船。

  另一艘船上有幾個青衣人在艙面閒聊,其中一人舉手相招,船徐徐傍在左舷繫纜,伙計們幫著泊船,馮大爺已一躍過舟。艙門鑽出一名魁梧的虯鬚大漢,含笑招手道:「馮兄弟,艙裏面說話。」

  「大哥你好,小弟趕上了嗎?」馮大爺抱拳含笑問。

  「剛好,咱們也是剛到。」

  艙內坐著六個人,主客位上坐的是紀少堡主。

  大哥向馮大爺示意上前行禮,說:「馮兄弟,見過紀少堡主,河南天馬集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。」

  馮大爺上前行禮,謙恭地道:「在下馮大海,少堡主請多指教。」

  大哥接口道:「馮兄弟是嘉興府的負責人,為了那一筆紅貨,他正在找尋寬敞秘密而又方便的地方作為聚會所,以安頓應召趕來的弟兄。」

  「地方已經找到了,明後天咱們的人便可陸續安頓進去。」馮大海洋洋自得地說。

  紀少堡主淡淡一笑,說:「湯桂,在下與貴地的海上弟兄向無往來,既然湯兄找上在下幫忙,但不知貴地的弟兄,對在下是否肯信任?」

  「少堡主但請放心,咱們皆信賴少堡主的聲威。」大哥湯桂急急接口。

  「在下能請教貴地的首領是誰嗎?」

  「嘉興府一帶,完全由兄弟負責。」

  「東海王東海神蛟洪大王,是否完全授權湯兄了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在下深感狐疑,海上的當家,為何派至內地來了?運河似非海上豪傑的勢力範圍,洪大王是否吃過界了?」

  湯桂呵呵笑道:「不瞞你說,王爺在東海沿岸的靠海大埠,皆派有弟兄潛伏作為內應。由於運河不是王爺的勢力範圍,因此王爺不能親來,所以授權在下便宜行事,而在下卻又人手不夠,特請少堡主幫忙。」

  「洪大王難道就派不出幾個人前來行事?」

  「這……不瞞少堡主說,王爺目下遠在黑風洋,正與定海衛的水師周旋,無暇派出得力人員來主持此事。」

  「哦!原來如此。話說得明白,先小人後君子,這筆紅貨得手之後,咱們是二一添作五,湯兄意下如何?」

  「這……可否按江湖規矩,四六分折?」湯桂遲疑地問。

  紀少堡主搖搖頭,說:「在下從不與人討價還價。老實說,這筆紅貨並不是諸位盯上的,在下於杭州動身時已有所風聞,如不是在下有事在石門一帶鬧了事,很可能跟下來呢!再說,在下在貴府要找人,為了紅貨的事,勢必有所耽誤,很可能顧此失彼,甚至得不償失呢!湯兄如果認為不公,請另請高明。」

  湯桂不是傻瓜,聽口氣,便知紀少堡主不但不會讓步,而且弦外之音表示得夠清楚夠明白,這筆紅貨還不知到底誰屬呢,他一咬牙,說:「一切依少堡主的意見分配,只請少堡主多費心。」

  「那是當然,在下會多請幾位朋友前來助拳。至於你們的人,希望在紅貨到達的前一天準備停當,聽候差遣。」

  「好,在下不會誤事。」

  「那麼,一言為定,在下要親自前往認人,有消息可直接傳交船上照料的羅師父,他會全權處理的。告辭。哦!貴地的弟兄,有沒有對府城附近熟悉的人?」

  馮大爺拍拍胸膛,笑道:「少堡主有何差遣,我馮大海定不辱命,府城附近五十里內,人事地物皆在馮某掌握之中。」

  「那麼,日後還得有勞馮兄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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