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一二六


  「這……沒有妹妹出賣據,賣不出去的,官人,何不將我們的宅院……」

  「我們的房子已經換了主人了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你少管閒事,快去各處把值錢的東西找來。」

  「即使整座宅院賣了,也賣不了三千兩銀子。」

  「把小珂賣給溫老大爺,他年老無子,早就……」

  「官人,你……你說什麼?你……」她驚駭地問。

  「你沒聽清楚麼?沒有銀子他得死,賣了他反而是救他。」

  「你這沒良心的……」

  江懷忠突然一腳踹出,踹在她的小腹上。她驟不及防,「嘭」一聲仰面便倒。

  江懷忠戟指指著她,咬牙切齒地說:「你這賤人,自從娶了你以後,我江家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。目下我眼看命在旦夕,你竟不替我設法,居然敢罵我?你聽清了,籌不了五千兩銀子,別說兒子我要賣,連你也賣掉並不是不可能,賣掉你們是救你們,免得與我同歸於盡。」

  心芝寂然不動,已痛昏了。

  江懷忠向內房走,恨聲道:「別裝死,死你也得替我把家產變賣掉。」

  第一天,江懷忠躺在床上養傷,呼喝咒罵聲揚於戶外,催促乃妻趕快去找買主。

  心芝一個婦道人家,不曾做過買賣,急得幾乎要上吊。

  最後,她走投無路,只好硬著頭皮去塔寺,找到了真如方丈,請方丈到家中看看她收集好的一批珍玩古董字畫等物,懇求方丈去找買主。

  但真如方丈直搖頭,聲稱這些珍玩不易找到買主。

  即使有人肯買,最多賣個三四百兩銀子而已,而且不可能現錢交易,僅答應盡力去找買主,不必寄以厚望。

  一晃眼就過了一天,在費心芝的感覺中,她已是個麻木不仁的人,她耳畔整天只有一句話在縈迴:「五千兩銀子五千兩銀子……」

  把心園賣掉,五千兩銀子不難找到買主,但時限太倉促,到何處去找買主?再說,心園是費家的產業,她是江家的人,誰敢與她做這筆買賣?

  費家在此地無親無故,告貸無門。她一個嬌生慣養不曾與外界接觸的少婦,到何處去籌措銀子?

  果真是山窮水盡,走投無路。

  也除了抱著四歲的孩子哭泣外,還能做些什麼呢?

  唯一的希望在真如方丈身上,也許老方丈可帶幾個施主前來買珍玩,但願能籌得一二千兩銀子應急。

  次日一早,江懷忠已經可以走動了。馮大爺的爪牙並不曾下重手打他,打壞了豈不是斷了財源?

  她到了內堂,大叫道:「三嫂,吃的東西準備好沒有?」

  三嫂不見了,唯一照管門戶的老僕也不見了。

  費心芝一夜不曾合眼,抱著愛子在空茫的大廳坐了一夜,秀目紅腫,失魂落魄欲哭無淚。

  他到大廳,不由無名火起,厲聲問:「賤人,昨晚你到何處去了?」

  「我在此地坐了一夜。」心芝木無表情地說。

  「哼!昨天你找到了多少銀子?」

  「妹妹房中剩下的一些首飾,約可值一二百兩銀子。」

  「見鬼!兩三百兩銀子還不夠付利息。」

  「官人,這些賬到底……」

  「不許你多問,快弄早餐。」

  「三嫂行前,已準備好食物,官人可到廚下……」

  「三嫂呢?」

  「她走了,她們都走了。」

  「這老賤狗!哼!你還不快去找銀子?」

  「官人……」

  「你去不去?」他一把抓起她的髮髻厲聲問。

  她懷中熟睡的小珂被驚醒了,大哭了起來。

  「啪」一聲響,他一掌把小珂打得哭聲更猛,咒罵道:「哭衰哭敗,再哭打死你這小畜生。」

  心芝緊緊地抱住小珂,尖叫道:「官人,你怎麼打他出氣?你……」

  他勃然大怒,抓住心芝的髮髻一拖,拖出大環椅向後一掃,母子倆跌成一團,小珂的哭聲驚天動地。

  「我出去找錢,回來再收拾你。」他恨恨地說,出廳便走。

  「天哪!」心芝椎心泣血地伏地痛哭。

  剛降下階,他臉色大變,駭然止步。

  院門不知何時打開了,院門口人影出現,馮大爺背著手踏入花徑,後面帶了四名打手,遠遠地便看到他了。

  他正想溜走,馮大爺已桀桀大笑道:「江老弟,你果然搬到此地來了,聽人說你已來了一年多,如果不親見,我還不相信呢,我馮大爺真是孤陋寡聞,真不好意思。不過,女婿常年住在岳家,畢竟大逾常情,也難怪在下不知就裏。怎麼,要出去?」

  江懷忠硬著頭皮迎上,謙卑地說:「小的正要出去張羅銀子,大爺請裏面坐。」

  馮大爺一面走,一面打量四周荒蕪了的亭園,搖頭道:「令岳這座心園,格局不俗,可是無人整修,多可惜哪!老弟,我已經去拜望過溫老大爺。不是我說你,你這人做事未免太荒唐,既然已經將宅院賣斷了,而且已將一千兩的銀子花光了,怎能又將房屋轉押呢?老弟,你的麻煩大了。」

  說話間,已踏入廳門。

  心芝母子見有客人光臨,正忍悲含淚向內堂退去。

  馮大爺一怔,叫道:「這位是江娘子麼?請留步,在下有事相商。」

  心芝仍在後走,江懷忠大喝道:「回來!站在一旁。」

  心芝久懾他的淫威下,打了個冷顫,站住了。

  馮大爺在主客位上落坐,堆下笑道:「江娘子,請坐。在下姓馮,與尊夫是好友,請勿見外,坐下來談談。」

  心芝像一頭在餓狼注視下的小羊,驚懼地問:「馮爺,拙夫的事,馮爺知道麼?」

  「知道,知道,江娘子,坐下談。本來,這件事在下也深感為難,這五千兩銀子,並不是在下一個人的,只不過以在下出面而已……」

  「哦!原來馮爺是……是債主。」

  「咦!尊夫不曾告訴你麼?」

  江懷忠苦笑道:「婦道人家,告訴她有何用處?」

  馮大爺的目光,不住在心芝渾身上下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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