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四〇


  青年人只好不加過問,給了村主一百兩銀子,請村主派人挖墳。六名忠心耿耿的義僕分別掩埋,託村主準備墓碑。另五具兇手的屍體做了一坑埋了。

  李光中的屍體,則請村主加以暫時照顧,以便日後李家的人前來收屍。直忙至半夜,方回房歇息。

  青年人在外面露宿,替她們護法。

  次日一早,打發一乘山轎回頭。村主送來了早膳,席間雙方總算找到機會交談。

  青年在一旁的矮几進食,向神色萎頓的禹嫂問:「大嫂,昨天的事,在下能問問其中詳情麼?」

  禹嫂淒然涕下,語不成聲。

  姑娘臉色蒼白,拭淚道:「恩公,一言難盡。賤妾姓禹,家父是杭州的名醫……」

  「哎呀!令尊是不是安國坊濟世堂的禹郎中鳴遠公?」

  姑娘大驚,站起戒備地問:「你……你知道我們?」

  「知道,在下從杭州來。是外鄉人,在杭州聽說過令尊的事。」

  「恩公是……」

  「但不知道追殺你們的人,是何來路?」

  「是家父的師兄幻劍池琦派來的爪牙。」

  青年人冷笑一聲,道:「我不該問你們的恩怨是非,但池琦派人追殺孤兒寡婦,太不像話,哼!」

  「月來我們東藏西躲,滿以為風聲已過,沒想到……」

  「禹大嫂,你們準備到何處安身?」青年人問。

  「賤妾準備到江西南昌,或者到福建延平府,去投奔親友容身。」禹嫂垂淚說道。

  「路可不近呢。」

  「先夫只有這兩地有朋友,只怕逃不出浙江地境。」

  青年人略一沉吟,慨然地說:「好,在下願送你們一程。」

  姑娘拜倒在地,叩首再三,泣道:「恩公仗義援手,義薄雲天,賤妾願來生犬馬以報,今天為奴為婢以報萬一。」

  他避在一旁,正色道:「姑娘請起。扶危濟貧,乃是我輩分內事,不敢望報。」

  禹嫂也拜倒在地,泣道:「恩公救賤妾孤兒寡婦於鋒鏑之下,此恩此德,沒齒難忘……」

  「大嫂請起。如果你們再如此多禮,在下只好告退了。」他不安地說。

  禹嫂拜罷而起,含淚道:「恩公的大名,能否見告?賤妾禹張氏,這是小女綠珠,小兒中江。」

  「在下柏青山,大嫂傷勢不輕,等會兒先到縣城安頓,在下出去招呼。」

  進了桐廬,柏青山立即至江邊僱船,渡口出了人命,不久定會走漏消息,必須立即遠走高飛以免被官府查問,同時,也希望扔脫追兵。

  禹大嫂傷甚重,不能行走,唯一的辦法是僱船。秋冬水淺,但船仍可通行。他花百兩銀子僱了一艘小舟,言定駛往衙州府。預計水程是十天至半月。

  僱好小船,他回到街口的候舟街亭。糟!山轎不見了,綠珠姑娘一家三口失了蹤,大事不妙了。這兒是浙河驛右面街口,客商甚多,人轎怎會失蹤的?

  他的包裹也不見啦!那還了得?包裹中有黃金三百兩,銀子百餘兩,還有價值巨萬的金珠,與換洗的衣物。他的百寶囊中雖有金銀珠寶,但大包裹被人取走那還了得?顯然禹嫂一家已被擄走,兇手連他的包裹也一併擄去,真正的擄人劫貨,大街之上,未免太過無法無天啦!

  他無名火起,立即找到右鄰一家店舖,沉靜地向掌櫃伙計抱拳一禮問:「掌櫃先生早。剛才街亭的那乘山轎,不知到何去了,請問有哪一位大哥看到山轎的去向麼?務請見告,感激不盡的。」

  掌櫃的召來兩名店伙詢問,一名小店伙笑道:「哦!是不是還有一位好美的姑娘?」

  「正是,姑娘還佩了劍。」

  「那就對了。」

  「小兄弟,她們到何處去了?」

  「他們隨青溪莊的富大爺走了。」

  另一名店伙接口道:「富大爺不久前帶了六名從人,偕同圓通寺的法雲大師經過此地,與那位姑娘交談片刻,便隨他們走了。」

  「青溪莊在何處?富大爺又是誰?」他急問。

  「青溪莊在西門外三四里牛山下,過圓通寺還有兩里地,站在寺門向西望,青溪莊距江三四里,那座高有三層的聚星樓聳立在樹影中,那就是富大爺的青溪莊。富大爺名叫文星,是本縣的鄉紳。」

  小店伙撇嘴冷笑,說:「其實他是私鹽販子頭,與江邊水關的官兵勾結……」

  「你要死了?滾!」掌櫃的變色怒叱。

  小店伙一面走,一面冷笑道:「這又不是奇聞,我們桐廬的人誰不知道這件事?這是公開的秘密嘛!」

  柏青山行禮告辭,含笑道謝,取道西街。

  西街口便是象徵性的城門樓,其實沒有城牆。沿小徑西行,這條小徑也就是驛道,經過牛山的險道要衝。驛道內倚山崖,外臨河壁,綿延十餘里,窪凸屈曲,步步生險。

  原來此地建有七百座石扶欄防險,後來張士誠盤據浙江,拆除石欄用來築桐廬的城牆,城未建成,朱元璋已率大兵壓境,石欄便草草築成四座城門樓,城牆仍然沒有下落,石欄沒有了,這條驛道經常出人命。

  圓通寺在望,這座本城第一大寺香火鼎盛,位於路左半里左右,面臨江,有一條小徑岔入繞至寺門。

  他冷哼一聲,忖道:「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。既然圓通寺的和尚算上一份,且先找他們評評理。」

  圓通寺有三重大殿,寺前花樹成蔭,翠竹幽篁搖曳生姿,面臨碧水,風景頗為綺麗。一進寺門,他沖四大金剛冷冷一笑,自語道:「快叫你們的菩薩出來保佑,你這四位四金剛護不了法。」

  殿廊下迎出一名僧人,合掌含笑相迎,道:「阿彌陀佛!施主萬安。貧僧釋法生,請施主移玉知客院待茶。」

  他客氣地回禮,沉著地說:「大和尚客氣了,在下不是來隨喜的。請問貴寺的法雲大師可在嗎?」

  「哦!那是貧僧的師兄,請問施主……」

  「相煩通報一聲,說是故人柏青山前來向他請安來了。」

  「施主來得真不巧,敝師兄昨晚便離寺他往。」

  「到何處去了,何時返寺?」

  「這個……貧僧不知,敝師兄並未留話。」

  談說間,已進入大殿,迎面是一個座全身韋陀像,高有丈二,威風凜凜倒也傳神,心中有鬼的朋友,見到後可能心中發虛。

  他一手扳住降魔杵,臉色一沉,問:「大和尚口才不差,是不是知客?」

  「貧僧職司監院。」

  「很好,出家人不打誑語,在下再問你一次。」

  「施主之意……」

  「法雲大師目下在何處?」

  法生臉色一變,轉首四顧。

  大殿左右偏殿口,出現了十餘名僧侶。

  青山冷笑一聲,冷冷地道:「大和尚,柏某既然敢來,當然不怕貴縣的人搗鬼,如果你有心敷衍柏某,在下就拆了你這個圓通寺,或者乾脆放上一把野火,燒個精光大吉。叫那些僧侶迴避不然便會出人命!我等你一句話。」

  法生向後退,臉色一變。

  「首先,這座韋陀菩薩金身要垮臺。」他陰森森地說,手上一緊。

  韋陀像有抖動之像,抓住的降魔杵徐徐下沉,佛手的泥金發現了裂紋。

  「施主手下留情。」後殿有人叫。

  出來了一本寺的方丈,披著大紅袈裟,手扣念珠,急步而至。

  「你是方丈麼?」他問,看衣袍便可猜出身分。

  「阿彌陀佛!老衲正是本寺住持。施主為何大發雷霆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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