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三七


  安國坊住的全是本城的豪紳,這位稱為福老的人,姓申名福生,在地方上頗有名望。池大爺名琦,在地方名流之中,算不了人物,既不是豪門,也不是貴族,但卻是地方上握有龐大潛勢力的人,是武林中頗具聲威的太極門弟子,也是太極門浙江一帶輩分最高的負責人。除了該門巡遊各地吸收經驗與培植新秀的幾位老之外,他該是浙江地區掌握實力的領袖人物,往來的江湖朋友誰不知幻劍池琦的名號?不但在浙江,在各地江湖朋友中,幻劍池琦同樣也有甚高的地位。

  武林中,本來沒有門派可言,自從武當以內家拳劍崛起武林之後逐漸形成另一派流,在短短的數十年中,各地的武林朋友竟群起仿效,各門各派紛紛成立,如同雨後春筍,生氣蓬勃。只要有一技之長的人,也開山立派拓展實力,也就平空增加了不少武林英才,但也惹起了不少風波,興起了無窮紛爭。

  武林中,開始有了門戶之見,有了意氣之爭,有了利害衝突……

  有骨氣的人脫身事外,有野心的人推波助瀾。有些人不談武事;有些人自立門戶;有些人鋤除異己;有些人以武犯禁……任何事發展得太快,都不是好現象。

  太極門是由一個叫丹陽煉氣士的老道所手創,他的丹室在四明山。下傳三位門人,兩道一俗。杭州這一支是二弟子金霞道長所傳下,至今已是第三代,歷史只有三十餘年,金霞道長今仍健在,但不知去向下落不明。金霞下傳兩位門人,一俗一道。大弟子是俗家門人,姓隆,名世遠,綽號稱摩雲手。

  另一名玄門弟子姓武名榮,道號玄清,目下隱修東天目山洞靈觀。這位老道經常雲遊天下,希望找幾個有根基的少年男女傳藝,可惜機緣未至,至今依然孑然一身,步入中年仍在外雲遊。

  摩雲手下傳兩位俗家門人,大弟子便是幻劍池琦,二弟子是名醫禹鳴遠。去年春間,摩雲手隨友駕船出海,失足落海死於非命。

  禹鳴遠在上月被人請至赤山埠看病,返家途中跌落路側的深坑,被路人救起抬回家中,當天晚間死於本宅,享年四十,府城的人同聲惋惜。

  太極門的另兩支,一向江右發展,一向閩中繁衍。這兩支的門人子弟也不多,擇徒甚嚴好子弟難求。總之,太極門的門人藝業不含糊,至少絕不比那些名門大派差,在武林中逐漸有了他們的地位,在江湖出人頭地頗獲好評,聲譽甚佳。

  幻劍池琦在杭州是豪紳之一,在地方上總算頗有地位。但那位禁止他入屋搜查的申福生,卻是本城豪門世家,與官府有往來,潛勢力甚大,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。

  當天近午時分,一位老道到了池府的院門前,從容上前叩門。

  池府養了不少豪奴,這些奴才們都相當囂張,院門一開,出來了一名健僕,一看來人,臉上立即堆下笑,讓在一旁行禮道:「原來是仙長光臨,請進請進。」

  「你們主人在不在?」老道含笑相問,一面踏入院門向裏走。

  「家主人剛回來不久,小的即前往稟報。」健僕恭敬地答,急急奔入大廳,向另一名僕人叫道:「快稟報大爺,洞靈觀的仙長駕到。」

  不久,池大爺匆匆出廳,趕忙行禮拜見。

  老道不等他開口,急急地問:「我三天前從南京雲遊回觀,看到你派人留置觀中的書信,到底是怎麼回事,你師弟怎會失足跌死的?」

  他親自接茶奉上,苦笑道:「師弟死時,弟子恰好到嘉興府去了,只知師弟被人送回時,一直不曾清醒,臨終仍未甦醒含恨以終。等弟子聞耗趕回,已是七天後的事了。」

  「你詳細調查過了麼?」

  「弟子已經將從出事至返家的經過詳情加以調查了,純屬意外。」

  「哦!既然是意外,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等會兒我去……」

  「師叔,師弟全家於三七之期突然失蹤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師弟逝世的前半月,弟子發覺師父所留下的拳經劍譜神奇失蹤,事後查出最近唯一到過祖壇的人,只有師弟一人,因此……」

  玄清道長大驚,一蹦而起,厲聲間:「什麼?你把本門的至寶拳經劍譜弄丟了?你……」

  幻劍池琦拜倒在地,叩首惶然叫:「弟子該死。祖師壇機關密佈,不分晝夜皆有人看守,弟子也早晚上香,不敢疏忽大意……」

  「但你仍然丟了拳經劍譜。」

  「弟子該死。」

  「武經總要,是否無恙?」

  「也隨同失蹤。」

  玄清道長失色,跌腳道:「糟了,武經總要,是祖師爺與大師伯歷練江湖,分析各門派拳劍絕學,與各種兵刃暗器之優劣,所獲的經驗教訓總要,以作為本門弟子參研武學,弘揚本門絕學的經典,你……你你竟……這部武經如果落在各門派子弟手中,豈不引起軒然大波?」

  「弟子該死,願……願受門規……」

  「呸!住口!」

  「師叔明鑒。千防萬防,家賊難防……」

  「你是說,武經是你師弟偷走的?」

  「弟子不敢說,但除了師弟之外,外人不可能……」

  「你如何善後?」

  「弟子先不敢武斷地認為是師弟……」

  「我是問你善後的事。」

  「弟子曾暗中派人至各地清查往來本府的江湖朋友,自己也親赴嘉興追查月前經過本府的神偷郝武,可是一無所獲。直至得到師弟不幸逝世的消息,方趕回希望弟婦合作,清查師弟的遺物是否有拳經劍譜在內。」

  「結果如何?」

  「弟婦堅拒合作,把弟子轟出來……」

  「你就罷了不成?」

  「弟子不忍令弟婦傷心,希望在七七期後再前往懇請弟婦合作,豈知三七期滿,弟婦即全家也神秘的失了蹤,弟子已全力清查各地,心力交疲……」

  「你糊塗,你……」老道激動地叫。

  「弟子該死,目下弟子已分函各地朋友留意。北面至太湖東西岸,南迄金華處州,東至寧波,西達南京徽州府,封鎖要道,追尋弟婦的行蹤。」

  「她一家男女老少十餘人,能走多遠?快加緊追查,我立即去找朋友協助。」

  禹郎中在杭州人緣極佳,市面流傳著幻劍與禹郎中師兄弟不和的謠言,因此追查起來,確是困難重重,任何曾經受過禹郎中恩惠的人,皆可能將禹夫人全家藏匿予以隱庇,想逐戶搜查談何容易?

  「弟子已廣佈限線,已著手徹底清查城內外。」幻劍頗有把握地說。

  「好,你加緊進行,我立即前往重慶找人幫忙。」老道匆匆說完,離座向外走。

  「師叔不進食後再走?」

  「不了,這個事必須趕快解決。」

  傍晚時分,一名僕人風塵僕僕從富陽趕回,稟道:「稟大爺,富陽胡三爺命小的趕回稟報,說是已發覺禹姑娘的下落,請大爺速前往富陽商量。」

  幻劍大喜欲狂,急問道:「胡三爺親見禹姑娘的?」

  「小的不知,反正胡三爺是說得極為肯定。」

  「好,今晚我們就走。」

  先後有三批人連夜趕回富陽,遺憾的是老道尚未返回,未能同行。

  富陽在府西南九十里的富春江畔,五更天,第一批人馬趕到了城東五里的大嶺山下,那是胡三爺的莊院所在地。

  同夜,湧金門的瀛洲客棧來了一位英偉照人的年輕遊客,次日一早,這位青年人到了禹郎中的濟世堂舊址,向鄰居打聽名醫禹郎中的下落。

  鄰居見他是外鄉人,又聽說他是遠道前來求醫的人,便告訴他禹郎中已經逝去的消息,要他不必再費心了。

  青年人謝了鄰居,轉身返回客棧,信步而行,自語道:「我用不著遍訪各地的名醫了,一百位名醫,有一百零一種說法,誰也不知病源,我何必再浪費精力?好吧,我到武夷山走走,找找已殘廢了的雷音大師問毒王的確實消息。」

  次日一早,他動身南下,沿美麗的富春江上行,背了一個大包裹劍掛囊,風塵僕僕上道。

  嚴州府,距杭州兩百七十里。這一帶除了富春江河谷附近的平原外,全是無盡的山,無窮盡的原始森林,芮蠻出沒,野獸成群。如果說杭州是人間的天堂,那麼,嚴州至金華這一帶算是人間;而浙西浙南一帶山區,便算是地獄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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