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二七


  「你不打算立即離開?」

  「等賊人們聚齊,一網打盡豈不甚好?」拼命三郎笑答,向內廳走去。

  許姑娘向乃父一笑,說:「爹,你老人家仍然相信他是宋水賊?」

  「他不是承認了麼?」許推官反問。

  戚姑娘有點恍然地說:「蓉姐姐,讓我們想想,在他擊殺妖道之後,不是……」

  「有人前來稟報,說蘆灣中發現一艘船,船上有九個人被綁……」許姑娘接口。

  「對,其中一人自稱是拼命三郎……」

  「他才突然動手救我們的。」

  「可知他不是拼命三郎了。」

  戚武師淡淡一笑,說:「要知他的底細,可問他的三位同伴。」

  小戚蛟人小鬼大,走近唉聲嘆氣的三名手下,笑嘻嘻地說:「諸位大叔,瞧你們嚇得腳軟手抖,不像是水賊亡命嘛!」

  渾身泥污的手下齜牙咧嘴,哼了一聲說:「見鬼!你才是水賊。」

  「咦!那你是……」

  「那位姓柏的公子爺,在鎮江租了小可的船,說好了到蘇州,管吃管喝八兩銀子一天,外加二兩賞銀,小的是清清白白的人。」

  「他姓柏?不叫拼命三郎?」

  「見鬼!在呂城鎮,我們的船就在你們的左鄰,那位小兄弟逃上我們的船,那時只有柏公子在船上。你們比我們後走,但我們卻跟在你們後面。你們的船遇劫,我們不敢停靠奔牛鎮碼頭,卻駛入孟瀆河藏匿。柏公子搶了拼命三郎的船,答應賞我們一百兩銀子,要我們假冒水賊做他的手下,硬著頭皮闖來。我們怕得要死,這一百兩銀子真不好賺。早知要打要殺,一萬兩銀子我也不幹。」

  戚姑娘突然醒悟地叫:「咦!他是那位坐在船頭點塵不驚的青年人,但……但他的相貌……」

  內廳裏出來了假拼命三郎,端了一大盤食物,有酒有肉,笑道:「小小的易容術,不必大驚小怪。後面有廚,妙極了,酒都是現成的。」

  戚武師站起長揖到地,笑道:「在下有眼不識泰山,恕罪恕罪,這麼說來,追魂客芮嵩襲擊小犬的金針無故自落,反而自己倒地,都是老弟臺……」

  「在下不好出面,只好暗中相助。來來來,進食要緊。小兄弟端一份給女眷,咱們男的席地而食,但不知許大人習不習慣。」

  許大人呵呵一笑,先自坐下抓起了酒壺,說:「老弟臺,許某也是農家出身,早歲疏狂已慣了,做了官不得不裝模作樣以免失禮。呵呵!今天可以放浪形骸了。大德不言謝,我敬你一碗酒聊表寸心。」

  小戚蛟將食物送給三位女眷,奔過往柏青山旁坐地,抓起一條雞腿笑問:「大叔,大名能見告麼?」

  「我姓柏,柏青山。」

  「柏大叔,你說過可從東海泅水至蓬萊,海是怎樣的?蓬萊仙山真有其事?」

  「海,大得無邊無際,天水一色,窮目千里不見寸土。蓬萊嘛,仙山是否真有其事,我可沒找到。我的家往在小蓬萊,那可是美得令人不想離開的小島。」柏青山用依戀的聲音緩緩地說,目光落在窗外遠處,神情如謎。

  戚蛟突然扳住他的肩膀,幽幽地說:「柏大叔,但……但你離開了。」

  他一驚,吁出一口長氣說:「是的,我離開了,是來中原遊歷,同時也想找一個人。不瞞你說,救你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事,我另有私心。」

  「柏大叔,私心兩字……」

  「我要找那使用毒針的追魂客,問一個人的下落。」

  「老弟臺要找何人,能見告麼?」戚武師問。

  「灰衣使者呂定遠,這人也稱毒王。」

  「老弟臺與他……」

  「在下有事想向他請教。」

  戚武師搖搖頭,苦笑道:「老弟,你找不到他了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他已死了年餘,聽說是死在大庚嶺梅山,被雷音大師以雷音掌擊斃的,他的奇毒也令雷音大師終身殘廢成了廢人,目下在武夷山小雷音禪寺等死。」

  「乒乓」兩聲,柏青山的酒碗,突在掌中炸裂,酒花四濺。

  「老弟……」

  柏青山只感到心房在抽緊,渾身發僵,額上冷汗沁出,手在發抖,心中在狂叫:「完了,這唯一的希望成了泡影。」

  驀地,他感到眼前一陣黑,老毛病發作,一陣比往昔更為猛烈的暈眩感,無情地像浪濤般襲來,只感到天旋地轉,不知人間何世。

 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,雙手亂摸,吃力地向前走。

  戚武師大驚,一蹦而起,伸手急扶叫:「老弟臺,你……」

  青山手一撥,「嘭」一聲響,戚武師摔倒在丈外,跌了個暈頭轉向。

  「柏大叔……」小戚蛟也拉住他急叫。

  他的手向後一摔,小戚蛟直滾出丈外去了。他向前摸索而行,渾身在抽搐,抓住了窗臺,手一扳,「嘩啦啦」連聲大震,窗臺垮下來了。他踉蹌向外走,出了破窗。

  眾人全驚呆了,不知所措。

  「他昏神了,千萬不可讓他跌下湖去,攔住他。」戚武師狼狽地叫。

  弱不禁風的許姑娘不知哪兒來的勇氣,急急奔出迎面攔住去路,伸手急扶。

  「不可接近。」跟蹤搶到的戚武師大叫,搶上又道:「蓉姑娘,危險!」

  姑娘卻不怕危險,尖叫道:「柏恩公,站住,站住!」她撲入青山的懷中。

  青山神智半昏,猛地一把扣住她的腦門,另一手扣住了她的右肩,真力將發。

  「柏恩公,我是許蓉,你……你抓痛我了。」姑娘魂飛魄散地叫。

  柏青山突然渾身一震,神智漸清。

  戚武師本想奮身撲上抱住青山的腿將人摔倒,但投鼠忌器,怕連累姑娘遭殃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柏青山終於鬆手,吁出一口長氣,猛搖腦袋,將手揉動著太陽穴與腦後的兩條頸肌,終於完全清醒了,他眼前恢復了光明,看到了珠淚漣漣的許姑娘,趕忙伸手將她扶住,苦笑道:「對不起,姑娘,傷了你麼?痛不痛?」

  「恩公,你……你是怎麼回事?」姑娘淚眼盈盈地問。

  「沒什麼,沒什麼?」他一面說,一面扶住驚軟了的姑娘往回走。

  戚武師驚出一身冷汗,暗叫僥倖不已。

  青山返回廳中,將姑娘扶至許夫人身旁放下,向眾人歉然地說:「在下要養神,少陪。戚老師請分派守夜的人,有勞了。」

  說完,走向內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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