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二六


  眾人大駭,四散而逃。

  只有兩個人敢衝上,是鄭乾鄭坤兄弟。這兩個傢伙看出便宜,以為拼命三郎赤手空拳,何足懼哉?拔出匕首同聲怒吼,猛撲而上。

  拼命三郎跟著兩位姑娘退,並掩護三名手下撤走,等兩賊衝上,方一聲沉喝,雙掌一分,撥開了兩把攻來的匕首,腿出「蝴蝶雙飛」,「噗噗」兩聲,將兩人踢得狂叫著跌出丈外去了。

  出了西廂門,戚姑娘一馬當先向後闖。

  許姑娘跌跌撞撞而行,跟不上。

  拼命三郎的三名手下,不住打哆嗦,不住唸佛號,臉色泛灰,雙腿在彈琵琶,比許姑娘好不了多少。

  拼命三郎急急解了腰帶,三不管將許姑娘扔上背背上,向三名手下叫:「伙計們,沉著些,倖生不生,必死不死,有我在,怕什麼?保證你死不了,但如果你們跑不快,死定了。快,跟著那位姑娘走。」

  奔出花園,走上至水閣的小徑,夜黑如墨,八月初沒有月亮。後面鑼聲震耳,火把不住增多,吶喊聲如雷,大隊莊丁追來了。

  九曲橋頭有兩名莊丁把守,還不知是怎麼回事,恨重如山的戚姑娘到了,分水刀發如驚電,首先便砍倒了一個。

  另一個扭頭狂奔,恰被斷後的拼命三郎擋住,喝道:「丟下刀饒你不死。

  莊丁一看對方有四個人,乖乖丟下刀,向側方一竄,溜掉了。

  戚姑娘奔上了九曲橋,衝向水閣。

  拼命三郎堵在橋頭,向嚇軟了的三名手下叫:「快跟去救人。呸!你們怎麼連一個女人都不如?快走?」

  三名手下驚得撒腿便跑,完全糊塗了,不像是玩命的水賊爪牙。

  閣門下也有兩名壯莊丁把守,同聲怒吼,截住戚姑娘雙刀齊上,阻住了進路。姑娘被綁久了,手腳仍感虛浮腫脹,只用得上三成勁,而且橋口被堵住,橋寬僅三尺,怎衝得過兩把刀的封鎖?「錚錚錚」金鐵交響聲震耳,她全力衝突,卻無法可施。

  三名手下在後面乾著急,有一人向後狂叫:「公子爺快來,有賊擋路,過不去。」

  拼命三郎只好放棄守橋,取了莊丁留下的單刀,向水閣急奔。

  戚姑娘正被迫得步步後退,拼命三郎到了,一聲怒嘯,凌空飛越戚姑娘的頂門,像一頭怒鷹凌空下搏勢如天雷下擊。

  兩莊丁大駭,挫腰後退雙刀上揮。

  「錚錚!」火星飛濺,莊丁的兩把單刀被震飛,幻化兩道翻騰著的光弧,落入湖心去了。

  兩莊丁身不由己,一聲狂叫,撞毀了橋欄,失足跌入荷葉叢中,狂叫道:「救命!救……命哪……」

  已衝入閣門的拼命三郎一怔,轉身回望,驚道:「這是浮沙泥淖,危險,必須保住這座九曲橋……」

  可是,話未完,遠處岸上傳來了絞盤轉動聲。

  第一曲橋突然崩坍,接著是第二曲。

  他奔出第七曲,第六曲已開始崩散。每一曲橋長有四丈八尺,紛向兩側崩坍,然後被水中的巨索拉向兩岸,所經處,荷葉紛紛折斷偃倒。

  他急向後退,只片刻間九曲橋已無影無蹤,掉下泥淖中的兩名莊丁,已經不見蹤跡,屍沉池底。

  他將許姑娘解下,拆下一面閣外圍的扶欄,欄長兩丈,向下一探,不由心中叫苦,兩丈長的欄杆探下,仍然打不到底,上面水深僅一尺左右,以下全是浮泥。

  「我們被陷在此地了。」他懍然地自語。

  一名手下尚弄不清形勢,見橋被拖倒,吃了一驚,叫道:「快往水裏跳,這座房子也要垮……」

  聲落,往水裏一跳,「噗」一聲響,人向下沉,直沒至脅下,漸漸下沉。

  「救命!」這位冒失鬼狂叫,雙手急撥,人卻加速下沉,淤泥淹到頸下了。

  「不可掙扎,抓往。」拼命三郎奔到叫,將欄杆伸下。

  將手下拉上,他沉聲說:「安靜些,誰都不許亂走。」

  「公子爺,你可害苦我們了。」沉身泥污,驚破了膽的手下虛脫地叫。

  閣下層是花廳,後端揭開樓板,是一座建於水下的秘室,有兩座密閉的水門,只消打開水門便成了一座水牢。

  下面的人全被戚姑娘救上來了,花廳的銀燈點燃,眾人在廳中聚集。被救上來的有許推官夫婦與他們的五歲幼子,戚武師定國與小後生戚蛟,在呂城鎮捉回的少年人。戚定國臂傷未癒,少年人則受了刑,遍體鱗傷。

  戚姑娘將經過向乃父說了,向拼命三郎盈盈下拜,叩謝活命之恩。

  拼命三郎不受禮,閃在一旁說:「先別謝我,目下咱們仍未脫險,已經陷死在此地了。」

  戚武師不知水閣的形勢,笑道:「水困不住我們,愚父子水性不弱,等會兒去找船,出困諒無困難。老弟臺真是沙子湖的宋頭領麼?」

  許推官臉色很難看,不悅地說:「沙子湖六名匪首中,這人最為兇悍殘忍。戚老弟,千萬小心,他不知是何居心,慎防他的陰謀。」

  許姑娘卻沉著地羞赧地低鬟一笑,說:「爹,你老人家恐怕看錯人了。」

  「為父會看錯人?」許推官訝然問。

  「爹見過宋匪麼?」

  「不曾見過,只知是個兇暴的黑臉匪首。」

  「爹,這位恩公不是宋匪首。」

  「什麼?戚侄女不是說……」

  「如果是宋匪首,會捨死救我們麼?」

  戚姑娘也一怔,說:「是啊!他……他……」

  拼命三郎呵呵笑,向許姑娘笑道:「姑娘蘭心蕙質,果然不愧稱清官之女。剛才在大廳賊人環伺之下,勇敢地為父請命,冷靜從容挑起賊人火拼,膽識與勇氣,委實令人心折。一個深閨弱質能有此膽氣,姑娘,你值得驕傲。」

  許姑娘盈盈下拜,顫聲道:「謝謝恩公誇獎,賤妾其時已別無抉擇,不得不情急智生妄圖饒幸。如無恩公援手,許戚兩家將生痛銜哀,死亦含恨九泉。賤妾銘感至衷,願來生犬馬以報。現今身在賊巢,生死難料,祈求恩公再施援手,賤妾死不足惜,惟願恩公拯救家父母與戚伯伯脫身,賤妾……」

  拼命三郎避在一旁,舉手虛引,苦笑道:「姑娘請起,在下當設法出困就是。」

  小後生走近拼命三郎,笑道:「宋頭領,我相信你不是兇悍惡毒的水賊。我叫戚蛟,十二歲了。你能幫我到對岸去找船麼?」

  拼命三郎呵呵笑,說:「小兄弟,在下可從東海泅水至蓬萊,只要有水喝,泡上十天半月也死不了,可與蛟龍爭短長。但在這座百十畝大的荷池中,卻寸步難移。」

  「什麼?你說……」

  「這是一座泥淖,浮泥深有兩丈餘,水深不及足,小兄弟,你是不是泥鰍?我不信你的水性比我好。」

  「什麼?這是兩三丈深的泥淖?」戚武師驚問。

  眾人面面相覷,絕望的神色爬上了臉面。

  拼命三郎點點頭,說:「不錯,已有兩名莊丁被打下,只一眨眼間便遭沒頂之厄。我這位魯莽的船夫,也差點兒嗚呼哀哉。」

  「那……我們不是等死了麼?」許推官喪氣地說。

  拼命三郎的目光在四處轉,笑道:「這座水閣是木造的,咱們死不了。」

  「頭領大哥,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」戚蛟興奮地說。

  「小兄弟,你明白什麼?」

  「拆下木板,丟下水面鋪路。」

  「不錯,拆下木板,但不是鋪路。記得在下早年遊歷徐州以西黃河兩岸,該地的人在兩岸淤泥中行走,用的便是滑板,用篙撐著走。只要我們能出去兩個人,趕走了賊人,便可設法出困了。」

  小戚蛟鼓掌大樂,興高采烈地說:「頭領大叔,算我一份,我跟你走。」

  「先不用忙,咱們四處找找看,有沒有食物支持一兩天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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