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二一


  「我?咱們把他們四位仁兄,灌飽水再說。」

  「對,不然他們認為咱們呂城鎮無人呢!」

  碼頭上人聲大嘩,有人叫道:「先把他們揪下來,先打他個半死再說。」

  四大漢臉色在變,用求助的目光向碼頭上搜尋。果然不錯,救兵恰好從天而降,兩名青衣大漢急撥開人叢往下走,其中一人叫:「張老大,下來。」

  敞衣大漢一驚,扭頭一看,抱拳笑道:「原來是三爺,三爺來得好,這幾位仁兄……」

  三爺站在碼頭上,沉下臉問:「你們兄弟倆又在鬧事?想訛詐不成?」

  張老大一驚,說:「三爺,你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不許管奔牛鎮鄭大爺的事。」

  「但……他們……」

  「關照已經打了,你不信,可以去問你們老大。」三爺冷冷地說。

  「哦!老大沒說,這……」

  「快走,沒你們的事。」三爺說完,偕同伴轉身走了。

  四大漢傲然在瞪了張老大一眼,冷冷一笑。

  張老大也回瞪了四人一眼,臉上無光地向二弟舉手一揮,下船匆匆走了。碼頭上人群徐散,可知那位三爺在本地頗有來頭。

  青山的目光,落在右鄰的官船上。他看到艙簾拉開了一條縫,有一雙清澈靈秀的大眼睛,躲在簾後向這一面注視。

  四大漢將少年人提起,為首的大漢狠狠地踢了少年人一腳,罵道:「該死的東西!要不是押著你走路,大爺就先打斷你的狗腿。」

  少年人不但掙扎,還咬牙齒切地怒叫:「你們這群狗東西!臭奴才的奴才,助紂為虐……」

  「啪啪啪啪!」大漢狠狠地給了少年人四耳光,打得少年人口中血出,「砰」一聲仰面便倒,然後兇睛一瞪,怒罵道:「小王八!你再罵罵看?大爺不將你的門牙全部打落,就不姓王。」

  少年人不怕,挺坐而起罵道:「你這賊王八,你本來就不姓王,而是太湖的水賊汪海……」

  話未完,大漢已一把就扣住少年人的咽喉……

  緊要關頭,右鄰的官船艙門倏開,鑽出一位國字臉膛,三綹長髯拂胸的中年輕袍人,喝道:「住手!姓汪的小賊,你敢又行兇?」

  汪海大驚,突然跳上碼頭,喝聲「扯活!」如飛而逃。

  另三名大漢也大駭,丟下少年人也溜之大吉。

  中年人身形好快,突然飛躍而下,手一伸,便抓住了逃得最慢的一名大漢。

  其餘兩人往人叢中一鑽,兔子般逃掉了。

  大漢左肩被扣,本能地大喝一聲,扭身右肘後攻,反應居然十分迅捷。

  可惜雙方的藝業相差太遠,右肘剛剛攻出,便被中年人左手扣住了曲池穴,向下一掀,乖乖坐倒。

  就在這時,艙窗有焦急的嬌嫩嗓音叫道:「小心身後……」

  同一瞬間,中年人丟手後退。

  晚了半步,寒星一閃,貫入中年人左上臂。

  也在同一瞬間,艙門飛出一名十一二歲小後生,手中的短劍閃閃生光,向人叢中飛撲。

  人叢一陣騷亂,一名青衣中年人悄然溜走。

  「你走得了?惡賊……」小後生怒叫,疾衝而上。

  青衣中年人左手向後一揚,又一顆寒星幻化一道灰芒,射向小後生的小腹,相距丈餘,太快了,小後生萬難躲過。

  柏青山坐在船頭,碼頭僅比船頭低五尺上下,形勢危急,他不得不出手了,掌心暗藏的三顆黃豆,以肉眼難辨的奇速射出,相距也在丈外,一閃即逝,只飛出兩顆,另一顆留待後用。

  「得」一聲輕響,寒星突然斜飛,是枚三寸長的銀針,一看便知是淬毒暗器。

  小後生看到了針影,但衝勢難止,無法迴避,大驚之下,眼睜睜等死,急急止步,叫出一聲「糟!」

  並不糟,淬毒銀針向外側飛飄,「叮」一聲輕響,跌在一名看熱鬧的人腳下。

  黃豆向側滾,太小了,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
  同一剎那,「嘭」一聲大響,青衣中年人向前一仆,跌了個大狗爬,左肩背的膏肓穴被黃豆射入,豈能不倒?

  小後生驚出了一身冷汗,莫名其妙,但見中年人仆倒,立即神魂入竅,急衝而上,劍把向青衣中年人的後枕骨就是一下。中年人腦袋往下一耷,立刻昏厥了過去。

  船上搶下五六名船夫,七手八腳搶到。

  長髯中年人右手抓緊左臂上方,臉色泛青,但仍可支持,向船夫們叫:「將人帶上船,交給大人送交官府法辦。」

  船夫們抬了兩個俘虜登船,小後生奔向長髯人,急聲問道:「爹怎樣了?」

  長髯人登船,鎮定地說:「找那傢伙要解藥,挨了一針。」

  「好像是……」

  「針有奇毒,不要緊。去把那位少年人解開,帶到船上來。」

  艙面上,出現另一位穿紫花長袍的中年人,背著手,劍眉入鬢,流露著雍容華貴的氣質,泰然地說:「戚師傅,趕快上來裹傷。船家,開船,速返府擒賊。」

  戚師傅用巾絞住了手臂,登船說:「大人何不到鎮江再說?交給鎮江府……」

  「不必了,公文往返費時,而且鎮江府辦不了太湖賊,同樣會解送蘇、常二府的。立即啟航。」

  「是,這就走。」

  小後生已將少年人接過船去了。柏青山的三名船夫,恰好及時趕回。

  柏青山若無其事地整衣而起,向船夫說:「船家,剛才有人在船上打架,幾乎出了人命,如果再不走,等會兒官司打定啦!巡檢司的人快到了。」

  船夫們大驚,怎敢怠慢?官司一打,至少是三兩月的事,船扣下三兩月,豈不要喝西北風?立即手忙腳亂地啟航,溜之大吉,比官船早片刻離開碼頭,向常州府順流急駛而去。

  下航三四里,他向船夫說:「船家,不必趕程,等會兒跟在那艘官船後面,但不要太靠近。」

  「客官今晚不想趕到常州府城?」船夫詫異地問。

  「在下又不是有事待辦,急什麼?」他泰然地說。

  這一帶河流,因有呂城、奔牛兩座大閘管制水流,船隻上航下放沒有多大區別,水勢流動極為緩慢,控舟容易,想快不易,想慢還不簡單?不久,官船已超越而前。

  一個時辰後,便看到了奔牛壩。這裏距常州約有三十里,也叫奔牙塘。相傳有一頭金牛奔到此地云云,目下叫奔牛巡檢司,設有一座水閘管制運河的水位。

  這座鎮只有兩百餘戶人家,是一處極為普通的小市鎮。但誰又料到日後這裏會出了一位大美人,斷送了大明江山?清初的大詩人吳梅村寫了一首圓圓曲,其中有兩句說:「慟哭六軍皆縞素,衝冠一怒為紅顏。」這位紅顏,便是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,奔牛鎮,也就是日後陳圓圓出生的地方。

  鎮上似乎沒有人跡,碼頭上也沒有船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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