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二〇
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你不會知道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等你明早醒來,他們早就走了。我該迴避了,請記住我話,後會有期。」

  「小弟不敢或忘,後會有期。」

  只一眨眼間,這位王敕突然消失了。青山只感到微風颯然,眼一花便人影乍杳,不由大吃一驚。低頭一看,地下的兆祥也不見了。

  他心中大駭,衝回房中點起燈,怔住了。

  魯神醫父子睡得好香,大夢方酣。他推開內間門,羅帳內魯伯母母女倆,也沉沉入睡,毫無異狀。他退出外間,駭然地想:「這是怎麼回事?剛才的惡鬥、叫號、鬼神,難道說,店中的人都睡熟了,兆祥父子也睡得著覺?」

  太多的疑問,令他深感不安,對這位新交的朋友王敕,幾乎懷疑不是真實的人。甚至剛才所發生的事,他也認為是夢幻,不知是真是假。

  出外一看,明月在天,眾星朗朗。院中確是草木零落,是剛才惡鬥時,兩人的劍所造成的創痕,可是千真萬確的事。

  「不可解,不可解!」他喃喃地說。

  他回房閂上門,心說:「他說魯伯父一家明早啟程,我不會知道,我卻是不信。」

  他先打坐,準備一夜不睡。可是,心潮起伏,漸漸心神不定,胡思亂想起來。不久,他倒下了。

  次日一早,日上三竿他尚未醒來,直至店伙前來叫門,他方一驚而醒。

  房中空空,只有他一人。他發狂般奔出店外,所有的旅客皆已上道,他的兩輛大車,當然也走啦!

  他大駭,抓住一名店伙問:「伙計,在下的家眷呢?」

  店伙大驚,叫道:「哎唷!你抓痛我了。」

  「我的家眷呢?」他放手叫。

  「咦!怪事,今早是你親自叫小的喚醒車把式套車,是你親自打發他們就道的,你怎麼糊塗啦?」

  「是我打發他們走的?」

  「客官,別找麻煩好不好?早餐還是你親自點的菜,那位小姑娘還親自叫小的找來幾片荷葉,替你留了一份菜放入你的懷中,說是給你在路上吃……」

  他一摸胸懷,吃了一驚,有物鼓鼓地,掏出一看,果然是荷葉包著的一份菜,有雞有肉餘溫尚在呢。

  他立即吩咐備馬,向東趕,沿途詢問兩大車的去向。所得的答覆是確實有那麼兩輛車,由一位年輕人的乘馬護送,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。

  他瘋狂地趕,趕到了章丘,所得的回答,仍是車馬已走了一個時辰了。車居然比馬快,豈不邪門?

  「我到華不注山去找他。」他對自己說。

  第二天,他到了臥牛山等,尚未下馬,一名老僧已經迎出,交給他一張素箋,說是王公子留給他的,上面寫著:「遨遊天下,後會有期。立心正百邪迴避,伸正義何患艱難?勿忘金諾,信守不渝,勿恐勿懼,慎之慎之。王敕頓首。」

  他嘆口氣,苦笑道:「這位王兄是地行仙之流,但他卻不知我只能活一年半載光陰而已。」

  他失望地離開了華不注山,策馬奔向濟南府,從此,他開始了流浪生涯。他要去找灰衣使者呂定遠,請這位毒王診治他的絕症。

  天下茫茫,灰衣使者現在何處?

  ▼第三章 太湖五醜

  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;八月的蘇州,似乎比其他的季節更為出色。

  從鎮江府進入浙江布政司,可沿運河南行,中間經過常州府,蘇州府。北方人到了江南遊歷如果怕坐船,那就麻煩了,在這一帶車馬之少,少得寥若晨星。

  柏青山從山東南下,重回東昌府上船,沿運河南行,沿途打聽消息,也沿途遊覽,整整走了三個月,方在揚州渡過大江,重新在鎮江買棹航向蘇州府。

  輕舟順流而下,午牌末,船接近了呂城鎮碼頭。

  這是一處驛站,驛站與巡檢司衙門皆在河東岸城中,城外的碼頭倒也十分繁榮。這座城相傳是三國時代吳國的大將呂蒙所造,雖有城的輪廓,但只是一座市鎮而已,只有三百餘戶人家,頗為富裕。在呂城鎮與丹陽縣,絕對沒有姓關的人定居。

  船靠上碼頭不久,船家三名水夫登岸有事,小舟上只留下柏青山一人,他安坐艙面,安靜地注視著碼頭上忙碌的人群。河上乘北航行的大多數是漕船,客船並不多。整座碼頭泊了大小數十艘客貨船,以他這艘船最小。

  驀地,碼頭上奔下一個十六七歲少年人,背了一個小包裹,似乎膂力甚大,身材也相當壯實,眉清目秀,但眉梢眼角帶有重憂,將擋路的人撥開,跌跌撞撞衝過人叢,引了一陣粗野的咒罵聲。

  少年人來得真巧,恰好接近了柏青山的小船前。

  柏青山這艘船最小,右首是兩艘大型的所謂官船,左首則是三艘漕船。

  碼頭上方,四名挾了木棍的青衣大漢,正排開人叢下追,四下一分。惡狠狠地向下搶,眼看便要追及。

  少年人左右一看,目光便落在柏青山的小船,不假思索地奔上跳板,跳入船中,焦急地向坐在船頭的柏青山叫道:「船家,開船,給你一兩銀子,渡我過河。」

  青山呵呵笑道:「船家不在,上岸去了。」

  少年人一怔,想退上岸已來不及了,四大漢已經奔迎。

  「快跳水。」青山叫。

  「我……我不會水。」少年惶然叫,急急去抽跳板。

  「你怎麼啦?」青山問。

  「先把船弄出去。」

  「傻瓜,他們不會找船追你?」

  四大漢到,奔迎船頭。

  少年人一急,抓起了一根篙,大喝一聲,掄篙便掃。

  最先跳上船來的一名青衣大漢木棍急架,一看便知是行家,「劃地為牢」斜搭住艙板,「啪」一聲便架住了長篙。

  長篙太長,一近身大事去矣,毫無用處,另一名大漢乘機一躍而上,快步衝進,木棍兜胸便點。

  少年人身手夠高明,篙桿向上一抬,「啪」一聲震起木棍,丟蒿乘機搶入,像是猛虎出柙,搶入大漢懷中,「砰」一聲來一記「霸王敬酒」,一拳正中大漢的下頷,力道甚猛,手急眼快。

  「哎……」大漢狂叫,「嘭」一聲倒了。

  可是,雙拳難敵四手,好漢也怕人多,第三名上船的大漢木棍來勢如電,「噗」一聲敲在少年人的左腰胯上。

  「哎唷!」少年人同時大叫,也倒了。

  第四名大漢及時搶到,撲上抓住少年人的右手一扭,熟練地用腳掌插入,踏住上臂擒住了。

  「綁!」第三名大漢,丟棍取出了繩索,熟練地綁了少年的雙手。

  碼頭上人群騷動,有人大叫:「欺負人,快阻止他們行兇。」

  青山安然不動,冷靜地注視著形勢的發展。

  上來了兩名敞衣大漢,領先的人雙手叉腰,沉聲喊道:「諸位,你們為何欺負一個小孩?」

  四大漢之一挾棍上前,冷笑一聲道:「咱們捉逃奴,閣下最好少管閒事。」

  敞衣大漢哼了聲,迫上兩步道:「捉逃奴?拿來?」

  「拿什麼來?」

  「巡檢司的腰牌,地方官的手諭。」

  「還沒報案。」大漢大聲說。

  「那麼,在下必須問清,把他叫起來問問。」敞衣大漢一面說,一面向前走。

  大漢伸手一攔,冷冷地說:「閣下,奔牛鎮鄭大爺的事,少管為妙。」

  敞衣大漢臉色一變,向身後的同伴哼了一聲說:「二弟,你聽見沒有?」

  「大哥,聽見什麼?」二弟冷冷地問。

  「人家常州府奔牛鎮的人,殺過府來,在咱們鎮江府呂城鎮捉人,說是捉逃奴,又不許咱們過問哩。」

  「這叫做驅卒過江,飛象過河。」二弟仍然冷冷地答。

  「二弟,你看怎樣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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