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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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牌末巳牌初,西平的地頭龍滿天星,領了四位穿青衫,像貌威嚴的中年人,神色莊嚴到達眾人居住的棚屋。棚屋前有一座涼棚,設有兩張桌八條長凳,作為休息、喝茶、活動交涉事務的地方。涼棚中,張宏毅認識三個:地方滿天星卜佑昌、白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冷刃雷珠歐陽宏、河南府白道名武師神拳劍尚興隆。冷刃雷珠與尚義莊的莊主絕劍飛虹公冶方,交情不薄稱兄道兄,算是伏龍公子的長輩。 一個是白道的名人,一個是俠義道武林世家的風雲人物,有交情乃是情理中事,恰好途經西平卻是真的湊巧。張宏毅獨自在品茗,大太陽熱烘烘。吹來的風也是熱的。而他喝的卻是剛泡好、熱氣蒸騰的熱茶。他大馬金刀地安坐不動,對光臨的五位武林高手名宿毫不在意,臉色恬靜,似乎他是一位地方上的仕紳,而不是舞刀弄劍的武林朋友,根本本認識這些以武犯禁,自以為可以任意打打殺殺的武夫亡命。 「張兄,有幾位朋友前來拜會。」滿天星陰笑著在棚外抱拳行禮:「容在下為張兄引見。」 「不敢當,諸位坐。」他口中客氣,身子卻安坐不動:「想喝杯熱茶嘛!自己來。辦喪事辦得頭昏腦脹,大家都在忙,沒有人招待,休怪休怪。」在這些高手名宿面前,他年紀輕,既無聲望也無地位,江湖朋友誰也不知道他張宏毅是老幾。過去的十年中,知道他張宏毅是四海報應神的人,絕不會活著向旁人胡說八道。五個人除了滿天星之外,全都有點不悅。四個人顯得隱現怒意,但又不得不忍住怒火在凳上落座。滿天星有點不自在,替雙方引見了。另兩人是千手靈官甘─中、絕筆生花沈儒。他心中有點不安,千手靈官與絕筆生花,皆是當今江湖上不凡的高手,白道英雄中的代表性人物。看來,這些俠義英雄沆瀣一氣,蠻幹到底了。千手靈官早年吃了幾年公門飯,聲威遠播,上了年紀,依然自負而脾氣暴躁,首先感到不耐。 「張老弟前晚冷血地謀殺了天河釣叟金老哥,刀斬霹靂劍客弓老弟的右手,武功出類拔萃,心狠手辣極為出色。」千手靈官陰森森地說:「據老夫所知,當今之世,具有如此高明身手的年輕朋友,屈指可數,但似乎從來沒聽人提及老弟張宏毅的名號,但不知老弟在何處得意?」 「我張宏毅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生意人,做買賣有時賺錢,有時賠本,並不怎麼得意?」他故意歪曲對方的話題:「我承認我心狠手辣,對付那些想要我老命的人,我的宗旨是以牙還牙,雖然以牙還牙並非解決問題的好辦法,但除此之外,像我這種無權無勢受迫害受侮辱的人,似乎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選擇,這是唯一可以採用的辦法了,甘前輩是否同意,我不介意。」 「老弟這種猖狂的性格和態度,確與天風狂客相同,意氣相投,自在意中。」 「甘前輩,可惜張某與天風狂客互不相識,天風狂客的性格和態度是否如此,張某並無所悉。」 「咦!老弟替天風谷的人撐腰……」 「甘前輩,我明明白白再說一遍,我不認識無風狂客,也無意為天風谷的人撐腰……」他臉色一冷:「我之所以心狠手辣,是因為你們這些俠義英雄想要我的命,而我張宏毅沒招惹任何人。與天風谷的人在一起,是因為我與天風谷的人同是受害者。」 「你的話……」 「甘前輩,你是前來與在下說理呢,抑或是前來指責在下的罪狀?」 「當然老夫要說理。」 「好。甘前輩知道伏龍公子的所作所為嗎?知道霹靂劍客的卑劣行徑嗎?」 「正邪之間……」 「甘前輩,你不是來說理的。」他冷笑。「老夫……」 「在我的心目中,正邪之分不該是某些人認定的。我也不問誰正誰邪,只認定事實,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自認俠義自認是英雄的;也並不是每一個自以為是正道的人士,見了被認作邪魔的人,便可以毫無理性地加以搏殺的。天風谷的人,這次並未招惹任何人;魯東五霸也沒有沿途為非作歹,孤竹君父女犯了罪,也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隨便格殺的,病虎是強盜,你們既不是苦主,也不是公人,你們無權說殺就殺他。在下一個過路的,既沒偷別人的老婆;也沒踩任何人的祖墳;更沒向那一個雜種臉上吐口水;絕沒有諷刺那一個狗王八的老娘偷人養漢;偏偏就撞了邪,就有那麼多卑鄙無恥的賤種,不斷地向在下尋釁找岔……」 「住口!」冷刃雷珠忍不住怒叱。「你少在我面前擺威風,你只是一個欺善怕惡、浪得虛名的狗熊,你叫甚麼?」張宏毅大聲說:「你們已經表明了態度,你們可以走了。」他下逐客令,態度漸變。「張兄,有話好說……」心中暗暗叫苦的滿天星,急得滿頭汗。「還有甚麼好說的?」他拍桌而起。「死的人都死了,命定被殺的你們都殺了,認定該用詭計買殺手活捉的也捉走了。死的人不會瞑目,被捉的人生死兩難,我這個死裡逃生的人,必須替死去的人復仇,替幸而活著的人申冤,也為自己雪恨。有甚麼惡毒的手段,你們施展出來好了。」 「張兄,你不認為在此種情勢之下,你還不顧……」 「我知道你們的人愈來愈多。你們認為我張宏毅必須屈辱地接受你們的擺佈和安排。」 「這是……」 「我張宏毅不信邪……」 千手靈官緩步到了棚外,哼了一聲。「你出來,老夫要讓你相信。」千手靈官獰笑:「讓你相信謀殺天河釣叟,該受到什麼樣的報應……」話未完,棚左十餘步外的高梁地中,突然傳來一陣震耳的狂笑,接著踱出一位英俊絕塵,有如臨風玉樹的年輕人,身後跟著一位千嬌百媚的美麗綠衣女郎。「千手靈官,你是什麼東西?」年輕人一面走進,一面罵人:「老而不死謂之賊。老不以筋骨為能,你憑什麼還站在太陽下充人樣?你簡直無恥。」千手靈官怒火焚心,居然不立即發作。「你這小瘋狗好利的嘴牙。」千手靈官居然沉得住氣:「你姓什麼……」 「我姓趙,趙四爺。」年輕人站在丈五外,綠衣女郎則在右側丈外嫣然笑立:「甘老狗,我大哥平生正直,義理分明。他會理直氣壯地殺該殺的人,絕不會謀殺,你竟敢污侮他的人格,你一定是該死的人。」 「你……」 「你雙手已經暗藏了好幾種暗器,該你露一千隻手的時候了,我趙四爺等你,我殺人一定要有正當的藉口,你不發射暗器,我就沒有殺你的機會啦!」 冷刃雷珠忍耐已至極限,伸手擋住了千手靈官。「小輩,你也狂夠了。」冷刃雷珠厲聲說:「你一定知道咱們這些人的身份來歷,竟然膽敢……」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趙四爺用大笑打斷對方的話:「我不但完全知道你們的身份來歷,而且知道你們這些假俠義英雄們,肚子裡到底懷了些什麼鬼胎。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。」 「什麼事?」 「我這人從不自命英雄,從不讓對方有施展獨步武林絕技的機會。」 「你是說……」 「你的雷珠很討厭,所以我不顧冒險。當你的手稍稍一抬,我就會整得你半死不活。」 「可惡……」冷刃雷珠不信邪,罵出兩個字,左手疾抬。淡淡的物體形影,已先一剎那沒入冷刃雷珠的左肩井,是一枚制錢。 冷刃雷珠的左手抬不起來了,五指一鬆,掉落三顆火紅色的鵝卵大雷珠,落地並未爆炸。棚外已經來了不少人,天風谷的五個人都趕來了。所有的人,皆不曾看到飛錢,卻看到冷刃雷珠的狼狽神態,全都大吃一驚。「你還有機會拔劍。」趙四爺說:「可以抽冷子給我致命一擊。你瞧,我身上沒帶刀劍,正是你大好的機會。」冷刃雷珠右手摀住了左肩井,臉色蒼白像殭屍面孔,踉蹌舉步,吃力地自顧自走了。千手靈官是暗器的大行家,大吃一驚,向六位同伴一打手式,四個人倉徨退走。「好走,不送啦!」張宏毅高聲送客。「最好讓他們爬回去!」趙四爺的嗓門更大。「四弟五妹,你們怎麼來了?」張宏毅向兩人招手:「進來坐,喝杯茶。」 「大哥,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趙四爺氣沖沖地坐下:「多日沒接到你平安到家的信息,你以為我們會放心?你……」 「你聽我說,這是我個人的恩怨。」 「鬼話!二哥二哥,六妹七妹全來了,我們……」 「你們必須袖手旁觀。」 「什麼?大哥……」 「需要你們插手,我會告訴你們。記住大哥說話算數。」 「你這豈不是故意整人嗎?」 「老四,就是你不聽話。五妹,帶他走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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