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
八六


  三十餘名悍匪與彌勒教的歹徒,百忙中奮勇拚命,作絕望的掙扎。「用不著我們上前了。」丘老太爺拉住了要跟上的小靜姑,臉下的痛苦表情令人惻然:「水妖這天打雷劈的畜牲做的好事,十年來,他已屠過十七座村莊,我要去找他,我要找他……」片刻間,匪徒全倒了。「常道觀!」丘老太爺叫出三個字,領先便走。村中發生的變故,常道觀的人並不知道結果,僅能從可怕的嘯聲,與被殺匪徒的瀕死慘號中,猜出情勢一定不太妙。湖外,小洪洲方向,四艘鑽風船正繞過洲尾,揚帆向這兒飛駛。常道觀在村西的山麓,向北三里左右是湖濱,蘆荻映掩中,可以看到八艘蜈蚣快艇半擱在岸上,可知水妖這股湖匪的大部份嘍囉,早已到達常道觀,由常道觀的主事人,轉派往村莊佈置無羅地網。當然;首腦人物與一部份匪徒,留在常道觀坐鎮指揮。

  外圍的伏樁看到大踏步而來的十一位男女,立即發出警訊,悄然後撤,不敢出面攔阻。張大爺一馬當先向前走,激怒的情緒已慢慢平復。遠遠地,便看到觀門外的廣場,排列著五六十個人,殺氣騰騰,聲勢驚人。「非常遺憾。」張大爺老遠便說:「李教主不在,他是個怕死鬼!」

  「也許躲在觀內。」王二爺說:「這些人的打扮,一看便知全是湖匪,是打頭陣的人。」常道觀有三進殿堂,共有近十間建築,規模比村中任何一座宅院都大,村民們寧可花大錢建寺廟宮觀,卻對自己的住處不怎麼重視。觀門半掩,看不見裡面的光景。按情理,彌勒教的人不可能也不應該躲在裡面,應該與湖匪並肩應敵。這五六十名匪徒中,的確看不出有彌勒教的人。一個個結髮敞胸,手中的兵刃有刀有刺有鉤,卻沒有握劍的人,一看便知是湖匪。

  匪徒中傳出一陣諠譁聲,陣勢略是騷動。似乎覺得公然闖陣的十一個人有一半女的,未免太不知死活了,女人見了強盜而不逃已是異數,向強盜叫陣的幾乎沒聽說過呢!難怪匪徒們感到詫異,也感到憤怒。遠在三十步外,便可看到驚人的殺氣,的確與一般歹徒惡棍的氣勢不一樣。彌勒教兩度興兵,攻城掠地殺人如麻,但兵敗後轉入地下活動,化明為暗化整為零,那種烈火焚天屠城殺戮的氣勢已經消失了。這五六十名湖匪,就具有這種震撼人心的氣勢。毀滅一切、摧毀一切的威勢。「中間那瘦長身材,生了一雙鬥雞眼的狗東西,就是水妖滾康,洞庭湖一股最兇殘湖匪的首領。」丘老太爺向眾人宣怖:「他後面十個獰惡匪徒。是他的親信十煞星,全都是殺人如屠狗的嗜血兇殘悍匪。」

  「你們記住。」張太爺平靜地說:「不管我們這次的所作所為是對是錯,就算是錯吧!也不後悔,那就是屠光他們。記住:屠光他們。」

  「不想參加的人,就留在此地。」趙四爺也平靜地說,大踏步向前走。第一個跟在他身後的人是耿雲卿,這位出身俠義名門的姑娘,不再認為屠殺報復是不應該的事了。沒有人留下來。近了,六十雙怪眼兇狠地目迎他們。三十步、二十步……湖匪們的兵刃舉起了。張大爺在中,在十步左右止步。「村民的老少婦孺現在何處?」張大爺毫不激動地向怒容滿面的水妖問。「你就是甚麼四海報應神?」水妖厲聲反問。「不錯,我,大報應神張,張宏毅。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。」張大爺獨自上前逼近。「你,你是甚麼東西,洞庭的好漢……」

  「呸!好漢?你們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混賬,一群狼生狗養的畜類,不把自己當人看的男盜女娼雜種……」

  兩聲怒吼,十煞星中的兩煞星忍受不了侮辱,狂衝而上,兩把分水刀火雜雜地呼嘯而至,雙刀齊下有若雷霆,聲勢極為渾雄。張大爺身形略轉,劍閃電似的出鞘,順勢揮出,人隨劍進。錚一聲暴震,劍崩開右面的刀,身形半轉,劍光左施,人從左面的刀光空隙中切入,劍光掠過左面煞星的腰脊,立即再急旋,兇猛地貫入右面還來不及收刀的煞星右肋,鋒尖透左肋出。

  湖匪們根本沒看清他是怎樣切入刀光內的,太快了,生死在剎那的接觸中決定,誰也來不及分辨誰殺了誰,直至眼前出現異象與血光,這才知道勝負與生死已判。左面的煞星斷腰,分為兩段向前跌出。右面的煞星屍身也斜衝出丈外摔倒。「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。」張大爺沾滿鮮血的劍指向水妖,神色冷靜,語氣毫不激動,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變故,對身後的兩具屍體無動於中,彷彿死的不是人,而是微不足道的蟲蟻。

  雷霆一擊,把湖匪們嚇了一大跳。傳出一陣驚訝的叫聲,然後是騷動的吶喊。水妖臉色大變,暴眼中似要噴出怨毒的火花來。「囚在觀裡,這是太爺們的戰利品。」水妖厲聲說:「本大王有權帶走所獲的子女金帛,這都是洞庭好漢們以性命換來的,我們有權享有,船一到就運走。你們這些江湖混混是甚麼東西?膽敢管洞庭好漢的……」

  「殺!」張大爺出震天怒吼,揮劍直上。第一個衝入人叢的,反而是在後面站立的趙四爺,似乎他的身影已經幻化消失,僅有一道光華夭嬌飛騰,真武輪迴刀的刀身也似乎消失了,人與刀皆融合成一道光華,所經處血肉橫飛,如此而已。六比一,十一頭猛虎,衝入六十頭羊群,有如狂風暴雨,摧枯拉朽。第一個衝入觀門的人也是趙四爺,裡面看守戰利品的十餘名湖匪剛從大殿湧出,劈面撞上了。兩百餘名男女老少村民,皆被捆住雙手囚禁在二進大殿內,叫喊聲震耳。

  「老前輩請照顧他們。」渾身浴血的張大爺,黯然向老太爺說:「報應神六兄妹要到湖邊去等,等那四艘船靠岸。」

  「老朽帶他們返村……」

  「不行,老前輩。」張大爺斷然拒絕:「人一亂,絕對無法照顧。晚輩耽心的是,彌勒教的人為何蹤跡不見,不合情理。如果他們在這緊要關頭返回……」

  「大哥,我留在此地。」趙四爺說:「丘老前輩對付不了妖術。我留下比較妥當些。」

  「也好。」

  「四船湖匪聲勢仍然壯大,大哥小心了。」

  「大概無妨,湖匪的重要匪首已經除滅淨盡,餘匪不足為害,反而是你這裡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責任重大,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照顧這些人。」

  「那我就放心了。」趙四爺與丘家五老少,立即著手準備,搬來一些案桌、門板、木柱……把大殿的門窗加以堵塞封閉。能拿得動刀劍的人,皆拾了一把湖匪遺留的刀刃,分組守住堵好的門窗,以防匪徒攻入。

  忙了許久,大殿成了堅固的防禦堡寨。趙四爺獨自留在外面,拖來兩個被打昏捆了手腳的殘匪,並排放在外面的石階上。「我要知道彌勒教的人到何處去了。」他拔出真武輪迴刀,向兩匪冷冷地說:「如有一字虛言,在下要剁碎你們。生死關頭,他們竟然會棄了你們,留下你們送死擋災,他們卻逍遙法外,你們又何必替他們隱瞞?」

  「他們到大雷灣去了。」一名匪徒說。「大雷灣在何處?」趙四爺追問。「在西南三十里。他們是五更天走的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!他們在等候咱們四海報應神,怎麼可能在緊要關頭,拋下這裡的事到大雷灣去了?哼!你……」

  「在下沒有撒謊的必要。」匪徒大聲說,頗有英雄氣概:「湖上一直就沒有傳來有關你們四海報應神的消息,他們認為你們根本就不會從此地來。」

  「而且,他們認為留在村中的人,足以對付你們報應神。」另一名匪徒說「何況寨主已經帶了全寨的精英到達,這裡已經用不著他們操心了。」

  「他們到大雷灣有何圖謀?」趙四爺追問。「半夜裡,哨船傳來信息,洞庭王帶了飛龍隊精英過湖來找敝寨主。」第一名匪徒加以解釋:「本寨的弟子不太理會洞庭王的號令。兩年前,寨主便接受李教主的法旨,本寨三百六十名弟兄,編成洞庭神兵,每年獲得十萬兩銀子軍費。洞庭王對這件事已有風聞,曾經一而再派人前來警告敝寨主,同時再三指責本寨弟兄劫掠太過慘烈,敝寨主根本不加理睬。這次洞庭王親率飛龍隊前來,顯然有陳兵相脅的圖謀。敝寨實力與飛龍隊相較,相去甚遠,因而李大少生親自帶了自己的人,趕赴大雷灣所在地,要與洞庭王談判,希望能說服洞庭王,接受彌勒教的資助,也替敝寨解危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你們洗劫安鄉口村……」

  「這是不得已的事。」匪徒為自己行為辯護:「李大少主的人為了逼供,殺了村中有地位的三十三個人,這件事傳出去,反正都應該由敝寨的人負責,因此寨主不得不下令洗劫,反正殺一個也是殺,村屠殺盡也是殺。婦孺在山區一帶,可以賣得好價錢,所以……所以……」

  「所以,你們要將人運走,運到山區去賣。盜亦有道,你們的道就是這樣的?」

  「我們的所獲,也是拼了住命才得來的,我們……」

  「有這種想法的人,活著是最大的錯誤。」起四爺咬牙說,一刀刺入匪徒的心坎。遠處的湖濱,傳來了隱隱的吶喊聲和呼號聲。刺死守另一名匪徒,趙四爺躍登屋頂戒備。這裡居高臨下,可以隱約看到五六里的湖濱景色,但草木映掩,不易看得真切。可以看到那四艘鑽風船的桅桿,但片刻便看不見了,顯然桅桿已經放倒或毀了。他一點也不耽心張大爺五個人的安危,對付百十名湖匪,五個人儘夠了,真正的勁敵是彌勒教的妖人,張大爺幾個人抗拒不了妖術。當最後傳來兩聲震天長嘯時,他完全放心了。這是張大爺的報捷嘯聲。

  大雷灣,那是一處極為荒僻的一處大湖灣,附近二十里內沒有人煙,浮洲沼澤密佈,連竹筏也無法在內航行,人如果誤入,必定被陷死在內,活著出來的機會不過百分之一。但這裡卻是水妖凌康的水寨所在地,有一條極為密秘的神秘航道出入,不但清剿的官兵不得其路而入,連名義上統率洞庭湖匪的洞庭王,也弄不清航道的秘密,所以水妖敢於不理會洞庭王的號令,敢於無所忌憚地肆意毀船屠村,膽大妄為。這次,這位凌康寨主連近鄰的安鄉口村也加以洗劫。兔子不吃窩邊草,他連窩裡的草都吃光了。水寨位於一連串浮洲的中間,南面三四里是沼澤區,建了幾座陸上的棚屋,作為與陸上連絡的前哨站,派有十數名小賊主事。水寨是四十艘特製的船所連成,用大竹纜與鐵鏈串並。架木板作走道。居然蠻像一回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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