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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五


  「我怎麼啦?」小姑娘毫不退讓:「我們地形熟,天時地利人和三樣俱全,難道這不配替你們搖旗吶喊?不管啦!你得答應。」

  「哈哈!」趙四爺跳起來大笑:「二哥,可找到一個敢和你爭論頂嘴的對手了,而且顯然你是輸家。丘老前輩,到何處可以找到竹筒?」

  「老朽知道何處找,準備走。」老太爺欣然說。「你看,你就沒有四爺乾脆。」小姑娘向王二爺嫣然一笑,一跳而起:「有我們相助,你不會後侮的,二爺。」

  夏日的暴風雨,是下不了多久的,天將破曉,天宇中已是雲開月明,但風浪仍大,湖岸仍然浪花澎湃,濤聲亂人聽覺。扼守湖濱的人,根本無法發現泅水登陸的人。丘家的人熟悉地勢,知道在何處登陸可以避開把守的人。天終於亮了。公祠前面的前場,橫七豎八擺放了三十三具死屍,男女老少都有,一看便知是被匪徒們處死的村民。七十餘戶住宅,大門全被搗毀,屋內屋外一團糟。每一家村宅,皆建有藏糧食卻躲兵避匪的地窖,這時全被找出來挖開了。

  有些地窖建在屋側,有些則遠離住宅,有些則建在菜園或田地旁,但由於匪徒們早兩天由村正帶入各宅住宿。村民不知這些兇神惡煞的底細,還真以為是村正帶來辦案的公人,沒有人走避,被匪徒一加威逼,所有的地窖皆被迫招出來了。村中除了匪徒的人外,全村兩百餘位男女老少,目下皆蹤跡不見。除了餘留的三十三具屍體,確是人煙已絕。三十三具屍體中,有昨晚被押至公祠逼供的十九個鄉賢,自然也包括了身首異處的閻七爺在內。好殘忍的大屠殺!

  ▼第二十三章

  洞庭湖的湖匪足有百十股,通常各有獵食的地盤,通常派有眼線,在地盤內各重要村落潛伏,一方面留意村民的活動,注意地方武力的興衰;一方面打聽官府的動靜,官兵與鄉勇到達之前,匪徒得以及早撤離。一般說來,湖匪們洗劫時甚少大肆屠殺,以免引起沿湖村民的極端仇視。以湘陰以北湖濱各鎮市來說,過去曾經受到湖匪的血腥洗劫,把湖匪恨入骨體,聯合組成了極為雄厚的鄉團,擁有各式快速的戰船,以鳴鑼吹角傳訊,瞬息可傳三二十里,警訊傳到,民壯鄉團立即放下活計出動,個個奮勇爭先,抓住湖匪,一律格殺毫不留情,因此湘陰以北直抵岳州一帶湖濱,湖匪絕跡雞犬不驚。不予匪妥協,這是自保的最佳途徑。只有不怕犧牲誓死自衛的人,才能獲得真正的和平安樂。和平安樂是需要付出代價換來的,絕不會平空從天上掉到懷裡來。

  湘陰以西湖濱各村鎮。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。一是地處偏僻,村落也稀少,人丁不多,本身就沒有充分的人力,無法抵抗洶湧而來的大群湖匪。一是官府鞭長莫及,巡邏的官兵或丁勇一年也來不了三兩次,兵來匪走,兵走匪來。發生不了嚇阻作用,再加上匪徒的屠村威脅,想反抗的人也不得不考慮後果,只好聽天由命了。天亮了,扼守湖濱安羅布網的人,紛紛撤回村中歇息。辛苦守候了一夜,飢寒交迫。渾身水淋淋。不換衣歇息豈不災情慘重?反正白天只要派一兩個人監視著湖面就夠了,用不著全面把守。村東北角湖濱負責監視湖面的兩個匪徒,剛換上來不久,雖說昨晚輪不到他們把守,但也因為搜索丘家的人而忙了一夜,換上來之後,雖免精神不濟睡眼惺忪。「該死的!老八。」那位佩了一把七星狹鋒寶刀的人向同伴說:「那幾個甚麼報應神,昨晚一定可以游到對面的小洪洲嗎?」

  「誰知道呢?」另一名同伴老八懶洋洋地伸懶腰:「反正連活神仙大少主也不知道,你我更是糊塗。天殺的!碰上四海報應神已經夠可怕了。又碰上了早年的可怕高手伏魔天罡,這次咱們真的走了亥時運,要完蛋了。」

  「說起來還真令人毛骨悚然,也難以置信。」佩七星刀的人語氣中飽含恐懼:「伏魔天罡退出江湖三十年,也在江湖稱霸了三十年,目下該是八十上下快進棺材的老朽了,怎麼可能殺死了祖師堂法主太上真仙道真?法主已修至地行仙境界,江湖上武林風雲榜前十名高手名宿,也不是法主的敵手,難道說,人愈老武功與定力皆不會退化,愈高深愈厲害。可能嗎?我絕不相信。」

  「至少,昨晚被殺死的二十幾個人相信。我好睏,想小睡片刻養神,老八,你多擔待些好不好?」

  「你別想偷懶,我比你更睏……」身後,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影。「既然你們都睏。那就休息吧!」不速之客微笑著說:「我是說,永遠的休息。你們為非作歹已經享受夠了,真該滿足地永遠休息了。」

  「你是……」兩人駭然同聲驚問,火速拔刀。「四海報應神!」拔刀的速度不夠快,刀出鞘一半人已貼身,銅戒尺左右分張,兩人連閃避的機會也沒抓住,一左一右兩耳門各挨了沉重一擊,顱骨立碎內陷。噗一聲響,七星刀墮地,刀身貼地,居然能發出隱隱龍吟,刀光如一泓秋水,七顆青中帶晶的星形圖案隱現閃爍的光華。「好刀!」趙四爺拾起刀脫口稱讚:「真武輪迴刀,武林四大兇刀之一,怎麼竟然落在這種稀鬆的小歹徒手中?上一屆的刀主死神東方平,大概不在人間了。」張大爺皆同耿五妹出現在一側,將屍體丟入草叢中。「四哥,這人不是稀鬆的小歹徒。」耿姑娘說:「他姓衛,煞星衛元仲,正是死神東方平的唯一得意門徒。如果他不是被四海報應神的名頭所震懾,又如果他不太過倚賴這把真武輪迴刀,他就不會如此稀鬆平常,在拔刀時送了命。」姑娘不愧稱八荒潛龍的女兒,江湖見聞極為廣博。

  「管他是誰的門人,這把刀我要了。」趙四爺欣然說:「雲卿,勞駕把刀鞘給我。」耿姑娘在把煞星衛元仲的屍體丟入草叢之前,已把刀鞘連佩帶也解下來了。「四哥,我……」耿姑娘將鞘遞給他:「我不要你多造殺孽,答應我,要不……」

  「不要濫用這把刀,是嗎?」趙四爺收刀入鞘:「你知道,任何兵刃在我手中,都是殺人利器。」他將銅戒尺拂了拂:「我做了五年社學的猢猻王,把這把戒尺打過幾個頑皮學生的手心,但用來殺人……不說了,我不會濫用的,我們走吧!看另一路清除得怎樣了?」

  「你放心,老二老三一路,有丘家五個土地帶領,一定比我們這一路更順利。」張大爺接口說:「逐一清除,分而蠶食,這種老把戲還真管用。」

  王二爺兆祥與李三爺李蛟這一組,確是順利,收穫十分豐碩。他們這一組共有九個人之多,分為三小組。李三爺與愛侶六妹曉雲是一組,王二爺與丘小姑娘母女成一組,而由丘老太爺老夫妻與丘陵昌打頭陣,出面引透警哨的注意,另兩組則從兩側或後方猝然襲擊,下手極為兇狠,絕不讓警哨有發警訊的機會,三小組同心協力,連毀七處外圍警哨,把村東與南端的歹徒們清除淨盡,進抵村南的柵口。

  張大爺趙四爺與耿姑娘這一路,負責清除村北與村西的警哨,人數雖少,實力卻最強,趙四爺的輕功修為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,幾乎快得令人肉眼難覺。可稱之為幻形或變化術。加以匪徒們昨晚辛苦了一夜,本已疲勞萬分,天一亮,沒有強敵入侵的顧慮,也就不再躲在潮濕的隱秘處警戒,大膽地在哨所附近活動透口氣,所以老遠便被張大爺三人所發現,一明一暗主客易勢,自然無往而不利啦!所以進展也十分迅速。

  最後,三人回到村北柵口。一聲長嘯,三人以震懾人心的聲勢,一前兩後衝入看不見人蹤的村落,像三個瘋子,不徐不疾地長嘯震天直衝村中心。他們不想多浪費精力逐屋搜索;公然長驅直入,料定藏在屋中的人,必定聽聲出外追逐接鬥。果然不錯,有三座村宅內有人聞警湧出。三人先不加理會,長嘯疾進。村屋破損的光景,令三人心中疑雲大起,怎麼每一村宅的門窗都損壞了的?不祥的預感。爬上他們的心頭。村南,八個人的嘯聲更是驚天動地,也向村中心疾進,聲勢驚人。就算在村南歇息的人,是經驗豐富的高手名宿,也曾被他們這種反常的怪異入侵方式,弄得一頭霧水,也心驚膽跳。這簡直就像官兵或強盜衝鋒;必定具有雄厚的實力。

  雙方恰好到達公祠前。嘯聲突然中斷,十一個人駭然止步。三十三具屍體橫七豎八,斷頭戳肢慘不忍睹,血與泥混和,把整座廣場的泥土全染紅了,血腥中人若嘔。十一個人如中雷殛,倒抽一口涼氣。「天啊……」心腸最軟的耿姑娘,第一個掩面叫號。丘姑娘與田氏,突然轉身發嘔,卻又嘔吐不出甚麼來,發出痛苦的呻吟。趙四爺渾身在發抖,手一揮,銅戒尺發出可怕的呼嘯聲破空旋轉飛射,不知飛往何處去了。他的手、握住了真武輪迴刀的刀靶,大拇指壓下了卡簧、手抖得厲害。他一雙本來就又大又黑的虎目,這時顯得更大、更黑、更陰森、燃燒著可怕的九幽地獄之火。「為甚麼?為甚麼……」張大爺痛苦地叫:「村民何……辜……」

  他們身後,追來的人愈聚愈多、二十……三十……但沒有人敢冒失地衝上或出聲叫喊。趙四爺發出一聲獸性的震天怒嘯,身形後轉,真武輪迴刀已經出鞘,刀上的七顆星,突然幻映出詭異的、妖氣懾人的、魔鬼眼睛似的閃爍光華。刀舉起了,在他的奇功催動下,刀身似乎突然消失了,變成一道長長的怪異光芒,而那七顆魔眼似的怪星,似乎正在閃爍旋舞。刀吟聲更是動人心魄,似乎真有令人心向下沉、渾身汗毛森立、午夜深墜九幽的驚心動魄威力。「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畜牲!」他咬牙厲叫:「你們已經不是人了,我不能把你們當人看待。大天殛!」相距僅十餘步,聲出刀及。王二爺的分水刀、飛起、撲下、下擊。張大爺的劍,李三爺的三稜刺,在同一瞬間左右包抄,風吼雷鳴,波開浪裂,血肉橫飛。上下左右齊至,大天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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