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 |
七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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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以,他們非來不可。只要半途他們搶不到船,就非住此地來不可。凌寨主會逐洲追逼,逼他們往這一帶來,逼他們來送死。」 「道友的人還沒有全部到達,對付得了他們嗎?貧道對江湖不陌生,四海報應神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呢!」 「放心啦!天一黑,咱們的人一定可以乘快船到達,完成天羅地網。」 「預計他們今晚可以接近?」 「可能的,也許會晚一天。白天他們不敢移動,必須夜間游水。前面那座洲,距這裡足有十里左右,因此他們靠岸,當在二更末三更初。」 「你們早一步到前面的小洪洲埋伏,天一亮就發動攻擊,豈不勝似在此地守株待兔?這裡容易脫逃,在洲上定可把他們一網打盡。」 「萬一他們不在前面的小洪洲停頓,豈不枉廢心機?黑夜中又不能發動,他們只要往水裡一跳,那才是功虧一簣呢!所以為免意外,以在此地殲除為上策。哼!四海報應神這十年來,一直就是他們追逐的人,萬沒想到居然有被人追逐的一天,已注定了在江湖除名的命運。」 「但願如此,這一來,江湖同道可以睡得安枕了。唔!山上有人打燈號……」 「敝長上的人趕到了。」道姑欣然離座:「那表示敝長上的船,已經接近至五里之內了。道友的人不必前往,貧道要帶人前往迎接,少陪。」 被對方完全料中行動,是極為可怕的事。而在對方有計劃的壓迫下,依對方的估計而行動,當然更為可怕。張大爺足智多謀,趙四爺精明機警,六個人可說都是老江湖,按理不可能落在對方計算之中的。可是,他們敵情不明,把敵手看成單純的湖匪,而對方卻完全瞭解他們,首先便失去先機。他們完全落入對方的計算中,認準方向越洲而渡,認為只要不迷失方向,一定可以到達湖岸防地。這天破曉時分,他們踏上了小洪洲。 黑夜中,所看到的只有天水茫茫。看天色,不能再越洲往南遊了,天一亮,被快船追及,不被射死,也將被分散逐一搏殺。已經度過了兩天,對越洲有了經驗。洲上有大批水禽棲息,這些水禽的警覺性高得驚人,受到驚擾,雖在黑夜也群起驚飛,在高空發出傳十里的鳴聲,不啻告訴湖匪他們到了何處,絕難避免湖匪的躡蹤追逐。因此,他們必須等天亮之後水禽飛走了,這才從水草蘆荻中潛行超越,不敢大意。另一個方法是,繞洲而走,沿洲灘繞行。但太過浪費時間,洲稍大更是無法可施。 越過第八座洲,兩天兩夜過去了,艱苦備嘗,真是吃足了苦頭。天亮了,他們穿了濕衣褲穿了靴,魚貫在草叢中小心地遊行。水禽早已飛去覓食,因此進行得頗為順利。他們不知道這座洲是小洪洲,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。終於,到達洲中心最高處,已可以看到洲南面的景色,可看清所處的地置。「陸地!」在前面的李三爺忍不住興奮地叫:「謝謝天!你們看,山,不會是洲了,陸地!」六人透過草隙,察看四周的形勢。 十餘里外的臨湖山,只是一座長滿樹木一點點高的山。但的確是山,絕不是淤泥所積成的山。可以看到安鄉口村,村屋隱約可辨。「是一座半島,陸地是不會有問題了。」張大爺如釋重負地說。的確是半島,水面寬約十餘里。兩側,是向內伸的遼闊湖灣,一望無涯,不知湖灣到底有多深,二十里?也許有四十里。這表示前面有小山的半島,是他們唯一登陸的地方,絕不可能向兩側闊不可測的湖灣走。 「好好休息,找些鳥蛋充饑。」王二爺說:「養精蓄銳,今晚就可以登上陸地了。」 「我不喜歡這種情勢。」張大爺憂形於色。「大哥,怎麼啦?」李三爺問。「有村落,卻看不到任何船影。」 「這……唔!是有點不對。」 「兩面的河灣,窮目數十里,也看不到任何帆影。哼!你們相信這一帶的村落,沒有人用船?沒有人打漁?沒有船隻往來?」 「天殺的!湖匪已控制了這些地方。」趙四爺破口咒罵。「不殺他個血流成河,難消心頭之恨。」 「老四,不要衝動。」張大爺冷靜地說:「我們不能濫殺被裹脅的鄉民,以免貽人口實。報應神不濫施報應,你必須記住這一點。」 「奇怪,後面怎麼不見湖匪的船影了?」五妹耿姑娘頗感困惑。「已經兩天不見湖匪的船……不,該說兩個白天不見匪船,只有夜間曾經看到兩三次。」王二爺說:「他們一定在後面各洲搜索,落很遠了。」 「就在此地休息,可以監視四周。」張大爺說:「還好,天上密雲不雨,至少不會被毒太陽曬昏頭,也不會在雨中淋成可憐的落湯雞,泡在水裡與坐在雨中淋是兩回事。看風濤漸大,今晚可能有大雨,好在即將登岸,這點風雨咱們還承受得住。」 這一天好漫長,但他們睡得很安穩。傍晚,第一陣傾盆大光臨,滿湖浪濤洶勇,浪高三尺十分兇險。「糟!不能冒險過去。」王二爺站在大雨中發愁叫苦:「大哥和六妹很難禁受得起這種風濤,人一衝散那就完了。」 「可是,也不能在這裡躲呀!」張大爺苦笑。「不能躲也得躲。」王二爺斷然地說:「我和四弟先過去,必須設法弄一艘船來。」 「走!」趙四爺領先便走:「他們激怒我了,我要先讓他們嘗嘗大天殛鬼神愁的滋味。走啊!二哥。」 「一切小心。」張大爺只好叮嚀:「切記不可輕敵,湖匪中頗有人才。」 「就算他們有金剛靈官助威,我也要擺平他們。」趙四爺冒火地說。風雨太大,他的話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到,他的確憤火中燒,仇恨之火掩蓋了大風雨。 大雨傾盆,村中死寂。村的最東首的丘家,是安鄉口村東面最遠的一家。今晨,朱五便帶了四名男女到丘家,要求丘老太爺撥出兩間客廂給客人歇息。朱五說:四位客人是辦案的,來捉歹徒,昨晚守候了一夜,所以需要白天休息養神。村子其他外圍幾座村屋,也分別住有辦案的人。四男女皆年約四十上下,一個個像債主,僅與丘老太爺冷冷地點頭算是打招呼,不等朱五離開,便隨著丘隆昌匆匆到客廂睡覺去也。 傍晚,朱五沒有來。四男女曾經在晚膳畢,借了蓑衣外出,但不久後又回來了。四人在客廂的小廳品茗,廳內點起了油燈。廳外風雨交加。客人反客為主,不許丘老太爺接近客廂。「聖堂香主說風浪太大,不會有人來了,我看靠不住。」那位梳了道髻,長了一雙山羊眼的人說:「在灃州,已經證實那位化名鄭五的人水性高明,這點風浪阻止得了他?哼?」 「你是外壇使者,何必對聖堂的人抱怨?」那位徐娘半老妖裡妖氣的女人笑笑。「這幾天,從水妖方面傳來的消息,也證實了他們六個人中,至少有一半的人不諳水性,所以行動特別遲緩。像這種風濤,除非六個人的水性都十分高明,不然一定十分危險。如果所料不差,兩個女報應神一定不會水,怎敢在這種風濤中找死?陳使者,不要發牢騷了,這種天氣躲在湖邊守候,可真苦得要死,吃不消,何不樂得清閒省事?你想立下大功以便升入內壇,我們幾個卻沒有這種福份來多打算,至少在屋子裡喝茶休息等候,總比在湖邊大雨裡守候來得安逸些。」 「你懂個屁!女人。」梳道髻的人冒火了:「本使者並沒有立大功的打算,而是報應神是咱們的心腹大患,他們一日不死,咱們一日不得安寧。我寧可辛苦些,早一天斃死了他們,睡也睡得安穩坐。」 「不作惡夢已經不錯了,陳使者。」另一位高瘦的男人冷冷地說。「不是在下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的威風,咱們這些人中,真要中了頭彩守候到報應神,那……諸位,你們誰有教主的女弟子飛魔女那麼高明?誰又有二少主的神通?」 「你……你想危言聳聽擾亂軍心……」 「陳使者,你明明知道在下說的是實話,用意也是提醒你,不要貪功過切,免得枉送性命,你可不要把好心當作驢肝肺。」 「不要多說了。」另一位披散一頭黑漆長髮的女人不耐地說:「喝完這壺茶,得派人到門口警戒。這裡是村東最外側的一家,報應神如果不怕風浪游過來,最可能接近村莊的地方,以這一家最有可能,咱們可不能大意了。」大雨交加中,兩個黑影果然自東面悄然接近。他們是王二爺和趙四爺,打算入村打聽消息,明知對方可能已經裹脅村民,因此接近十分小心。距村落還有里餘,已可看到村中的燈光。風聲一陣比一陣緊,大浪撲上湖岸發出隆隆巨響。登上陸地,他們迅疾地竄入荻叢,立即穿上靴繫好兵刃。王二爺是分水刀,趙四爺仍是那支打學生手心的古怪銅戒尺。二十步外的草叢中,隱伏著兩個黑影,風雨太大,兩黑影無法發現登陸的人。按地勢,王、趙兩人勢將經過兩影的潛伏位置。誰先發現對方,誰就有襲擊的好機。當然,一動一靜,靜的人佔了九成優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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