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 |
六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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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馬馬虎虎過得去。」 「周兄也會武?」 「不會,當然小時候也練了幾下花拳繡腿。」 「那些追他的男女,到底是些什麼人?」 「不知道,反正都是些流氓痞棍。」 「他們所說的報應神,又是怎麼一回事?」 「五爺,我真的不知道。他們如果把我這楞頭楞腦的伙計看成神,那可就笑死人了,呵呵!」周師爺大笑,轉向在遠處探頭探腦驚恐不已的店伙叫:「喂!店家,我們的酒菜呢?」 「小…小的這就送來……」店伙計惶然應喏。「已經快要正午了,餓啦!」 「小的這就準備。」店伙計趕忙說,轉身走了。腳步聲入耳,有人出現在廊口。凌五爺一怔,有點不情願地站起。是兩個仙風道骨,年約半百的老道,佩了劍,手上有拂塵,真像有道的全真。 「觀主和玉虛法師怎麼也來了?」凌五爺陪笑抱拳作揖,語氣並不怎麼熱誠。「請坐。」長眉入鬢的老道,正是白馬觀的玉清觀主。留了山羊鬍,三角眼陰睛不定的是玉虛,據說是觀主的師弟。白馬觀是本州第一大道觀,凌五爺當然認識玉清觀主。 「凌施主忙裡偷閒,來此地看江景?」玉清觀主一面說,一面打量周師爺。「陪朋友來游竹城。」凌五爺笑笑:「這位是武昌鴻運客棧的周師爺周宇,來本州商量設棧的全權代表。」接著替周師爺引見倆位老道。客套一番,兩老道似乎對周師爺的一舉一動十分留意,眼中有警戒的神情。「奇怪,今天好像沒有遊客呢!」玉清觀主舉目四顧,整座水竹居冷清清。「人都走了。」凌五爺苦笑:「來了一大群佩刀掛劍的男女,說是要找什麼報應神,卻把周師爺的伙計王大牛追走了,真是豈有此理!」 「原來如此!」玉清觀主陰陰一笑:「周施主的伙計,是不是報應神呢?」 「他是一個楞頭楞腦的年輕小伙子,血氣方剛,就喜歡與人打架角力,別無長處。」周師爺說:「他在武昌敝店幹了三年活,先後多次打傷幾個人。不過,憑良心說,人雖然粗俗愚魯,辦起事幹起活來真也勤快。到外地採辦,在下喜歡把他帶在身邊做保鏢,他頗為勝任。」 「年輕人好勇鬥狠,在所難免。施主是說,剛才有很多人追他去了?」 「是的,道長。」 「他們把貴伙計當成報應神?」 「可能是如此!哦!道長請坐,酒菜快要來了……」 「貧道有事在身,無暇奉陪,十分抱歉。」 「道長的事……」 「貧道與敝師弟,要在此地會晤一個人。」玉清觀主笑笑:「時辰已到,這人大概失約了!」 「哦!這人是……」 「報應神。」 「什麼?」周師爺與凌五爺同時驚呼。「約會時刻一過,這表示報應神理虧,貧道感對相當遺憾……」 「呵呵呵……」竹廊外的河灘,傳來刺耳的怪笑聲。四人不約而同,循聲注目。是鶴賓客棧的伙計鄭五,舉步向竹廊接近。「剛好正午。」鄭五抬頭看看日色說。「咦!那不是鴻賓客棧的店伙鄭五嗎?」周師爺頗感意外:「鄭五,你來這裡……」 「來這裡與玉清觀主談談。」鄭五已到了廊外,虎目炯炯注視著玉清觀主:「在下化名鄭五,在此地逗留月餘,偵查商、江、羅三家血案的前因後果,已獲得玉清觀主的確鑿罪證。玉清觀主,你有什麼話好說呢?」 「閣下!」凌五爺說:「你所說的商家血案,是官府有計劃逼良為盜,與玉清觀主無關,這件事凌某……」 「凌施主,這裡沒有你的事。」玉清觀主沉聲阻止凌五爺說話:「你雖然是城裡的鄉紳,有許多事你不會明白的,你走。」 「觀主……」 「你走!」玉清觀主聲色俱厲。周師爺甚感困惑,拉了凌五爺一把。「玉清觀主,凌五爺在替你辯解呢?」周師爺義形於色.「你竟拒絕,豈不可怪?」 「你一個外地的生意人,最好識趣些,少管閒事。」玉清觀主沉聲說:「商家通匪血案,確是貧道假手官府鋤除心存反抗信徒的手段,事到如今,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。」 「那麼,你承認你的罪行了?」鄭五聲色俱厲。「哈哈!閣下,貧道所作所為,無所謂罪行。」玉清觀主傲然狂笑:「信我者生,逆我者死,貧道要在灃州建清虛教,已經具有深厚的根基。不要抬出四海報應神的名號來恫嚇貧道,事實上這一切所為,只有一個目的。」 「什麼目的?」鄭五冷然問。「設下圈套,引你們四海報應神前來送死!」玉清觀主語氣充滿自負和憤恨:「多年來,四海報應神橫行天下,神出鬼沒,威脅到許多江湖同道的生存,斷了許多道上朋友的生計,誰不想連根拔掉你們?貧道一方面吸引你們來,一方面遊說天下同道前來救你們算賬。雖然來的同道此時出了意外不在場,但不久他們會轉來的,全洲已被有效地封鎖,閣下既然來了,就休想活著離開!」 「在下既然得到你親口承認的罪行,就不虛此行了!」鄭五泰然說:「在下相信你已經出動所有的高手封鎖全洲,但在下既然能來,就一定能走。」玉清觀主發出一聲長嘯,與玉虛飛躍出廊,好快,像是幻形術。可是,鄭五更快了一剎那。「白馬觀見。」鄭五的語音入耳,人已疾退二十步外。兩側,十餘名老道與壯漢,潮水似的湧出。「哈哈哈哈……」鄭五的笑聲震耳欲聾,笑聲猶在耳際,人已飛躍入水,水花一湧,形影俱消。「糟!咱們忽略了水上的封鎖。」玉清觀主望水興歎。江水渾濁,人入水便不知所終,即使水上有人封鎖,也無能為力。練氣高手可以控制呼吸,可以順水潛游相當遠的距離,再技巧地浮升,以極短暫工夫吸氣再下潛,如何封鎖?大亂中,周師爺拉了凌五爺溜之大吉。 「五爺,你似乎不太喜歡玉清觀主。」周師爺一面緩步而行一面說。「在下看得出來,他不是一個本份的人。他所說的虛清教,是怎麼一回事?」 「當一個人不斷地向你要香油錢,而數目一次比一次大的時候,你會喜歡他嗎?」凌五爺神色相當不愉快:「他興創清虛教,已經是快一年的事了。他的道法很高,降神驅鬼真也十分靈驗,所以信徒愈來愈多,建立的神壇也日漸增加。我是個並不太迷信鬼神的人,但禁不起他的徒眾日訪夜求,不得不搞些金錢被財消災,幸好我並不糊塗,不斷地拒絕他建壇打醮的要求,從不參與什麼聽道祈福的聚會。要錢,好商量;拜鬼神,免談。」 「今天,你卻幫他說話。」 「周兄,儘管我並不喜歡這個人,但人必須明白事理,公道自在人心。商家遭了橫禍飛災,與玉清觀主毫不相關,相反地,玉清觀主曾經暗中幫助商大爺對付知州那狗官。知州陷害商大爺的陰謀,不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,天衣無縫,紙是包不住火的。最近有些風聲,狗官可能開始注意清虛教了,玉清觀主不是傻瓜,行蹤愈來愈詭秘,所有的教壇弟子信徒,皆奉命留意官府的行動。目前他對官府頗懷戒心,不願公然與官府發生磨擦,所以拒絕我替他辯證,以免被官府的眼線聽到。」 「原來如此!五爺,有關商家血案的事,五爺知道多少內情?」 「這……我沒能獲得確證,不敢亂說。據我所知,那幾個官府指稱是湖寇的人,誰也沒見過他們的真面目。最重要的是,湖寇恨富商入骨,打家劫舍皆以富商為目標,絕不會與商戶同謀,更不可能到州城附近活動。」 「但玉清觀主卻不否認他的罪行。」 「這我就不知道了。走吧!不必再談這些不愉快的事,回城要緊。哦!周兄,你那位伙計……」 「不要管他,他自己會回客棧的。」兩人腳下一緊,走向渡頭。 王大牛引走各路群雄的目的達到了,越過竹城,向洲東的荒野竹林飛奔而走。由於他說過他是神,因此原先認為他不是報應神的人,也跟在後面窮追不捨。遠出三四里,追的人有快有慢,最後,所有的人都追散了。毒劍秀士緊跟在銷魂一枝春身後,他心中有數,這位江湖上人見人愛,也人見人怕的邪道妖女,是追蹤的行家中的行家,跟著這妖女,總比自己四處亂闖窮找好得多。銷魂一枝春確是行家中的行家,也許是女性的本能,與瞭解男人心理的長處與經驗的豐富,所以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得到藏匿的人。接近一處洲灣,岸旁草長及肩,雜樹叢生,地勢相當隱蔽。銷魂一枝春止步,仔細察看附近草木間的痕跡。毒劍秀士站在二十步外,定下神傾聽附近的聲息。「柳姑娘,有所發現嗎?」他揚聲問。「這地方有人走過,至於是不是那楞小子,就無法斷定了。」銷魂一枝春悄悄向左前方一指,打出人在那一面的手式:「咱們往回走吧!回水竹居等報應神,比追逐這楞小子來得實惠些。」 「好的,走吧!」毒劍秀士會意地說。倆人左右一分,突然連續飛躍,快逾飛隼,三五起落便到達洲灣的末端小樹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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