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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


  就在報應四妖神發動襲擊官舍的同一期間,兩個黑影到達北城的南門外。只有一條兩丈寬,七八丈長的城橋貫通南北兩城,橋頭有兵勇封鎖,橋中有丁勇巡邏,勢難飛渡。兩個黑影跳城牆飄降毫不費勁,但想飛渡城橋而不被發現可就難了。「怎麼辦?真的戒備森嚴封鎖嚴密呢。」為首的黑影向同伴說。「不過橋,繞城根走,繞過南城西岸,弄只小船過河。」同伴低聲說,語音柔柔地:「這一帶我熟悉。」

  「這不是太慢了嗎?天快亮了呢。」

  「令主明鑒,這是不得已的事。要不,就強行通過,兩岸共有五名丁勇。」

  「好,過去。」兩人有如肆虐的狂風,風過處,橋北的兩名丁勇首先遭殃。但當他們衝過橋。擊斃在橋中段巡邏的丁勇時,便被橋南的兩名丁勇發現了。他們雖然殺掉橋南的兩名丁勇強渡成功,但城門樓上的哨兵已發出了警號,他們只好繞城外的郊野,小心地奔向西門外的李家潢川裝車工場,浪費了許多時辰。

  他們先到工場南面半里地的一座大宅,會合了藏匿在內的三個人,這才越野撲奔工場,已經是五更初正的時光,天快亮了。工場黑沉沉,李蛟居住的小樓也黑沉沉。「你們過去搜,要活的。」令主帶了同來的隨從,站在小樓前的花圃旁,向四個黑影發令。「啟稟令主,他們真在樓上?」一個黑影問,是女性的嗓音。「錯不了。」

  「屬下並未發現他們回來呢。」

  「悄悄用車載回來的,已有確實的消息。」

  「屬下這就上去。」

  「趕快把他們弄下來,趕回去的時光有限了。」

  「屬下遵命。」李蛟的臥室,成了卓曉雲養傷的香閨,他自己則在書房另設臨時的臥榻。本來另有房間,但書房就在他的臥室旁,相距最近,他堅持自己照料卓曉雲,所以在書房下榻。

  書房沒點燈,入侵的刺客沒想到書房會有人安睡。臥室一燈熒然,榻上的卓曉雲已沉沉入睡。一壺冷茶潑在她的頭臉上,她一驚而醒。「怎……怎麼了……」她含糊地問。她仍然未脫離險境,神智雖清,渾身無力,動一動就會牽動傷口,就會感到痛楚。「卓曉雲!」熟悉的語音令她心中大駭。「妳給我滾起來吧。」

  「是你……」卓曉雲絕望地說。「不錯,是我,軟玉觀音。妳害我挨了小柳一匕首,至今右腿仍感不便。最後,妳果然背叛了一手培養妳長大的令主。我派魯黛監視妳,又讓她送了命。賤人,如果不是令主堅持要活擒妳,我早已將妳剁成千百塊。」

  「令主……」

  「他在樓下等妳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李蛟呢?我也要帶他走。」她心中一涼,絕望地嘆息。

  房中還有兩個人,鬼丐和陰道,軟玉觀音的死黨,戲稱兩護法,其實是姘頭。「他……他在城內就……就醫。」她虛弱地說:「你…………你把他整治得好……好慘。」

  「啪啪!」軟玉觀音給了她兩耳光,打得她眼前星斗滿天。「你少給我要花招。」軟玉觀音揪住她的衣領向上拖:「已經證實他和你一同用車偷載回來的,他藏在何處?你說不說?快說!賤人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渾身痛軟了。「快說!」

  「呃……」她陷入半昏迷境界。「再撥弄地,她就會斷氣了。」陰道在旁冷冷地說。「這……弄她下去。」軟玉觀音向鬼丐下令。「我搜一搜其他地方。」鬼丐將打狗根插入腰帶,抱起卓曉雲舉步向外走。房門外黑沉沉,鬼丐毫無警覺地進入黑暗中。

  一雙巨手從旁伸出。抓雞似的扣住了鬼丐的脖子向側拖,房內的軟玉觀音竟然毫無所知。「我們搜別的地方。」軟玉觀音拈起燈台說,轉身領先舉步。可是,她大吃一驚。房門口,英俊的趙四爺雙手抱肘迎門堵住,屹立如山,臉上似實非笑,神色出奇地冷靜。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她駭然叫,火速放下燈台,拔劍出鞘。鬼丐失蹤,陰道十分驚恐,立即開口長嘯,向樓下的令主示警求援。「我,報應四妖神的老四,趙老四。」趙四爺輕鬆地說:「四妖神已經救了朱判官九個人質,及時趕來了,算定你們要來的,沒料到你們來得這麼早而已。你們的令主呢!在下上來時,好像樓下有兩個人……好!來了。」他身形上升,縮成一團,恰好藏身在門楣上方。

  罡風呼嘯著刮入房內,兩丈外的燈火搖搖欲滅。「九絕溶金掌,丈內勁道可裂石開碑。」他出現在門側丈餘處:「進來吧!閣下定是血鴛鴦令主大駕光臨,除了閣下之外,舉目武林滔滔名家,掌力如此渾雄霸道的人,屈指可數。從背後偷襲,你閣下未免太瞧不起你自己了,在下替你惋惜,你已經在氣勢上輸了一分。」一聲豪笑,臉團團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背著手,出現在門外,身後跟著一位面如冠玉,瀟灑俊秀的美少年。中年人慈眉善目,身材偉岸,穿了團花青鍛長袍,外表即使比不上王公侯爵,至少也像個達官貴戚。美少年貌如春花,恍若翩翩濁世佳公子。假使兩人不佩上劍,絕對無人敢信他們是殺人如麻威震宇內的兇魔殺手。

  趙四爺一怔,楞了一楞。他人如臨風玉樹,英俊挺拔,但與對方一比,顯然在氣質上,他就缺乏對方的雍容和秀逸。不客氣的說,他倒像個年輕氣盛的殺手,他腰帶上所插的匕首格調,就像個不幹好事的好勇鬥狠的武夫。「久仰大名,如雷貴耳,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報應四妖神的趙四爺,竟然是惆儻俊逸,文采風流的美少年,在下幸會了。」富泰雍容的中年人抱拳施禮,含笑入室:「在下東門玉峰,二十年來,算是第一次以真面目與外人相見,天下知道東門玉峰是血鴛鴛令主的人,屈指可數。老弟台人間俊傑,想必也是廬山真面目吧?」

  「區區趙群玉。」他極有風度地行禮,先前傲世玩世的神情消失了:「報應四妖神江猢行道,確是經常化裝易容遊戲風塵,今晚的老四趙群玉,確是本來面目。此地是三哥李蛟的居室,在下聊可充任半個主人,東門前輩請坐,情勢混亂,待客簡慢,休怪休怪。」

  臥室寬敞,靠窗處有雅緻的幾座,雙方客氣一番。分賓主落座。室外踱入窮漢打扮的耿姑娘,泰然往趙群玉身側一站,像個跟班隨從,星目亮晶晶卻像個保鏢打手。軟玉觀音和陰道,則站在美少年的下首,並列在東門玉峰身側,虎視眈眈隨時可以保護主人。「

  在下稱霸江湖二十餘年,統率名宿高手數百之眾,消息靈通,人才濟濟,沒料到竟然陰溝裡翻船,居然不知道光州李公子的底細,栽得太冤了。」東門玉峰語氣中有憾意:「老實說,我那些人品流太雜,恩威並施並不一定就能統率自如,花費之巨自在意中,因此所行所事,難免受到天理國法所不容,與正道人士的非議。報應四妖神出現江湖,確也對血鴛鴦令的聲威構成威脅,在下頗有顧忌,暗懷戒心,沒料到竟然鬼使神差,糊糊塗塗直接向諸位挑戰。造成今天的結局,我東門玉峰一生心血,盡付東流。真是天不佑我。」

  「東門前輩,這時說這些事,已經無此必要了,不是嗎?」他搖頭苦笑:「即使這次事件不會發生,日後也會發生的,前輩心中必定明白。」

  「是的,正邪不兩立,冰炭不同爐。」東門玉峰淡淡一笑:「本令主騎虎難下,不可能收手,必定有一天與諸位作一了斷的,只是沒料到來得這樣快而已。老弟,我城內僅剩的基業算是完了嗎?」

  「是的,前輩。」趙群玉取出從中年美婦身上得搜的血鴛鴦令放在几上往對方面前送:「二爺已盡了力,在下抱歉。」房門口,進來了張大爺,將另一塊血鴛鴦令也往几上一放,徐徐退出丈外。「這是三爺的血鴛鴦令,他走了。」張大爺平靜地說:「妙手靈官的人攔住了他,他很有種,選擇了自殺而不要上法場。他讀了一輩子書,滿腹才華,卻不辨是非善惡。委實遺憾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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