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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


  六個白袍人六支長劍,從兩側指向站在中門中間的八方土地,劍氣開始迸發。「我也給他們一記大天殛。」八方土地丟掉古劍,掃了兩側六個白袍人一眼:「他們的祖師堂三十六守護天尊,據說全是功臻化境的高手,大天殛不知是否可收天殛之效,一試便知。」四聖者全部起立,弔客眉聖者高舉右手,制止所有的人妄動。腳下,躺著仍在抽搐、七孔流血的離魂老怪。堂下寬廣,足有三丈長兩丈寬的活動空間,兩排大柱外側,也有丈二空間可以施展。弔客眉聖者面目陰沉,三角眼中厲光閃爍,使袍袂掖在腰帶上,將所佩的七星劍挪至趁手處,一步步下堂,向仍在把玩烏木手杖的趙九走去。「孽障大膽!」弔客眉聖者在丈外止步:「還不給我跪下!」一陣無形的氣流,籠罩住神態悠閒的趙九。似乎,有無數的看不見魔手,正在向他撕拉。他的髮髻在動,衣衫在動,手中的烏木如意也要外飛。然後陰風四起,呼嘯有聲。

  他不再悠閒,雙腳一分,一雙虎目神光乍現,瞳孔在收縮,像一頭豹子,凝視著眼前的獵物。這種眼神極為嚇人,有一股妖異與懾人心魄的魔力。「滅神大法。」他的聲音似從九幽地府傳出:「難怪你敢說這種大話,去你的!」傳出一聲衝破陰風勁流的異嘯,他已不可思議地貼近吊客眉聖者,如意手杖已到了對方的鼻尖前。吊客眉聖者沒料到他突然近身,太快了,快得似乎是他早就已經站在此地了,而非舉步接近的,功臻化境的人,反應出乎本能,而這種反應必定是趨避危險的最佳行動,本能地右閃、拔劍。太慢了,劍未能拔出。噗一聲響,如意閃電似的敲在光禿禿的天靈蓋上,似乎有火星爆出,因為聲如金屬相擊,可知護體奇功,已令腦袋成了金鐵難傷的堅硬鐵頭。可是,卻禁不起烏木如意一擊,如意所中處,整個頂門下陷,成了扁頭。

  「這點點道行,還不配在趙某面前撒野。」他退回原地,向堂上點手叫:「三位聖者一起上,在下給你們一記大天殛,一了百了。」吊客眉聖者一陣亂晃,終於扭曲著摔倒。這一記輕描淡寫的致命一擊,嚇傻了所有的人。後堂口,傳來了重物墮地聲,吸引了所有目光。原來把守在兩堂口的六個白袍人,不知何時已經全部躺在地上了,似乎並未經過交手。左面,站著陰魂不散;右後堂口,是六親不認。兩個凶魔已不再用他們的三稜刺和練子槍,換用了光閃閃的狹鋒刀,堵在堂口桀桀怪笑。「兩位前輩,趙九在堂下。」婁信發狂般大叫,以為救星自天而降呢。「我知道。」陰魂不散以刀支地怪笑:「我張三。他。」用手一指六親不認:「他叫李四。廳口那位,叫王五。張王李趙,張三王五李七趙九,桀桀桀桀……你們還不明白?死人!」

  「大天殛!」廳口的八方土地大吼,驀地風吼雷鳴。刀光可怖地流轉旋迥,六個齊衝而上的白袍人一陣崩散,在刀光飛舞中反渾飛拋,血肉橫飛。人影重現,刀光倏止。「啊……」

  「嗷……」慘號聲很短促,分裂了的肢體與濺滿廳口的血漬觸目驚心。「再兩次大天殛就差不多了。」八方土地李五厲聲說,抱臂而立有如天神當關。「皇天!」婁信發狂般尖叫,駭絕驚怖地向堂右狂奔。狼奔豕突,發狂般四散逃命,堂兩側有廂門,所有的人皆爭先恐後向兩廂門逃命。「這邊來!」化名陰魂不散的張三狹鋒刀指向拔七星劍向後堂口衝的一名聖者。「大天殛滅你的神形!」刀光幻化耀目的閃電,鍥入七星劍攻來的劍網中,然後貫網而出,刺耳的異聲令人聞之毛髮森立。三把刀一支烏木如意,全用上應付群毆,傳說中的霸道絕把大天殛,說慘真慘,逃得慢的人,─一在刀光下崩潰、撕裂。

  葉嫣紅剛到達右廂門,後面的人已經─一倒地,冷笑聲起自身後。「轉身!」趙九的冷叱震耳欲聾。她銀牙一咬,大旋身一劍疾揮。「叮」劍被奇大的反震力震得向上揚,虎口裂開,指骨鬆散,劍飛上承塵,貫入承塵中無法落下。「饒我!」她踉蹌後退,絕望地驚叫。「你肯帶我去找你們的楚壇主嗎?」趙九沉聲問。「我……我帶你去……」

  「在何處?」

  「在……嗯……」一支長劍的鋒尖,已經接近她的咽喉右側,她以為自己死定了,崩潰了,向下挫倒。劍尖僅接觸衣領,便突然停住了,是婁信的劍,與她地位相同的婁巡察的劍,要殺她滅口。劍被趙九一把抓住了,烏木如意已先一剎那敲破了婁信的腦袋。「站起來,振作些。」趙九推開腦袋已破的婁信:「你已在趙某有效的保護下。」

  僅有五六個人逃掉了,大廳中慘象怵目驚心。一行人出現在江南震的病房中,伺候的人已經逃光了。江南震斷掉了右臂,右臂開了縫,傷口雖已控制住不再惡化,但能否渡過難關大有問題。「你們搜刮來的金銀珠寶,藏在何處?」陰魂不散站在床前門:「你最好乖乖招來,不然,哼!」

  「陰魂不散,你……」江南震驚恐地顫聲說:「你……你的獎金……」

  「在下不是來談獎金,我也不是陰魂不散,陰魂不散嵇斌,上個月在太湖,帶了幾個蘇州名妓,乘舟快活,銀子不花光他是不會離開的。在下叫嵇武,對不對?不是嵇斌,當然也不是陰魂不散;在下從來就沒表示是陰魂不散.你說不說?」

  「在……在後……後花園的……的地窟裡。」

  「見你的大頭鬼!你這裡三座地窟,在下都查追了,下面只有你們造反的軍械衣甲旗幟。你是不打算說的了?」

  「我說我說……金銀珠寶,是……是壇主親派親信保管的,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藏……藏在何處。」

  「哼……」

  「我發誓,我如果知道,天打雷劈……饒命……」刀尖停在江南震的眉心上,這位香壇第三號人物快嚇昏了。

  「楚壇主不在此地。」葉嫣紅說:「你殺了江南震,也追不出金銀珠寶的下落。楚壇主在安陸弄到大量金銀確是事實。在聚了不少軍機械器服也是事實。他的藏金處所,連總壇方面也知者不多,江南震不可能知道。」

  「楚壇主已經死了……」江南震絕望地說:「他……他到招待所迎接聖堂使者和三護法,被……被趙……被殺死了,只……只有裘護法一個人逃得性命,那批總壇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。」趙九四個人,都不曾見過這處香壇的楚壇主,即使照面也毫無印象。香壇的上千上萬徒眾,很少有人見過壇主法像以外的本來面目。保持極端神聖秘密,以保持領導人的崇高至尊形象,是組幫結社領袖人物的金科玉律。一個威震天下的大英雄,在他的貼身僕人眼中,他仍然是一個平凡的人,一怒而天下遭殃的皇帝,在近侍太監的眼中,同樣是可供哄騙甚至控制的凡人。

  「你說可以帶我去找壇主。」趙九向葉嫣紅冷笑。「是的,但我不知道他已經死了。」葉嫣紅不住發抖。「他如果不死,你怎麼找?」

  「到他的住處去找。」

  「那就是。」江南震久久方神魂入竅,空茫死寂一燈熒然的內室,似乎特別陰冷。「小鶯!小鶯……」他虛弱地叫喚伺候他的使女。小鶯早就不在了,全宅除了死人,能逃的都逃掉了。「小鶯……」他仍在呼喚。未關上的房門口,出現三個青衣人,冷然踱入房中,在他的臥榻前一字排開。「這是推官大人所發的搜查火籤。」一個青衣人將火籤在他眼前一亮。「周巡檢……」他絕望地叫。「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嗎?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地窟裡那些軍器衣甲……」

  「天哪!」

  「申牌時分,有人投文告密,目下丁勇已包圍尊府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不會跟你們走……呃……」

  秘密會社的首腦們是很聰明的,他們皆有狡兔三窟的打算。楚壇主有自己隱身的私宅,這私宅除了壇中的重要人物之外,其他弟子待眾皆無從得悉。楚壇主的私宅,設在縉紳戴大爺戴嘉的暢春園。園最東首的迎曦樓,是全園禁地中的禁地。上次楚後主與兩位巡察見面,就是在曦春園,所以葉嫣紅把趙九四個人帶來尋找。死了的人,還有什麼好找的?找的當然是金珠。戴大爺不在,重要的人都不在,只有幾個年邁和幼小的僕人小奴還逗留不走,能逃的都先一步逃掉了。這幾天,城內城外那些心懷鬼胎的人,看風色不對,皆找藉口逃到別處避禍去了,戴大爺不在並非奇事。迎曦樓每一處可以作為密窩的地方都搜遍了,就是沒發現有大批寶藏,樓內所有的飾物擺設所值有限,櫃中只找到一些金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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