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
二〇


  「謝天謝地!」奚本厚舉手加額感謝天地:「可……可是,城外怎……怎麼又……又有了變故?」

  「總壇派了好幾批人分頭趕來支援,可能引起某些對頭的注意。也許,是姓趙的另有黨羽情急鬧事,本巡察需要靜室安頓,明早速準備一乘暖轎,把這該死的東西送至香壇處治。」

  「是,弟子這就派人準備。這裡本來是香堂,隔壁就是靜室,弟子這就派兩個僕婦前來聽候差遣。」

  「不必派人來打擾,你們安歇去吧!」

  靜室沒有生火盆,冷氣襲人。她拒絕派僕婦前來照料,真是有福不知享。室中沒有床,她將趙九擱在壁角,自己找來一隻蒲團打坐調息,等候天亮。聽街上傳來的更鼓聲,已經是四更初,偶或可以聽到更夫們隱隱的吆喝聲:「小心火燭……注意門戶……」她心中很亂,不知道城外香壇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。趙九倚坐在壁根下,一雙黑亮虎目,映著燈火灼灼生光,不轉睛地注視著她。「該死的,女人!」趙九發話了:「偌冷的天,你不覺得這樣分別綁住我的手腳,久了會有什麼結果嗎?」

  「你反正是要死的人,什麼結果你應該知道。」她冷冷地說。「你們要口供,是嗎?我凍死了,離魂老怪會原諒你?」

  「你凍不死,本姑娘已經計算好了,你的血脈仍可流抵指尖;本姑娘是捆人的行家。」

  「身上有七枚三寸針,難受極了。女人,把針起出來好不好?」

  「你別想。」她陰笑:「除非你用勁或走動,針在體內絕對不會痛不會移位,對付你這種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,最好是多加七枚針。」

  「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。」趙九苦笑:「你知道嗎?你我是同類。」

  「同類?你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我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。」他笑笑:「下手不留情,刀劍揮出有我無敵。喂!如果有一天你我面對亮刀拔劍,你會殺我吧?」

  「那還用說。」

  「我也是,我會毫不留情的殺死你。葉嫣紅,真可惜。」

  「可惜什麼?」

  「可借你沒有殺我的機會。」

  「離魂老怪會殺你,總壇派來的人會殺你。」

  「他們殺不了我,敢打賭嗎?」

  「你不是作夢吧?」

  「妳並沒有睡著。」

  「你似乎在玩弄什麼詭計。」

  「不是詭計,是事實,你們總壇派來的人,出了天大的變故,變故出乎妳想像之外的嚴重,嚴重到足以讓貴地的香壇土崩瓦解。有件事我要提醒妳。」

  「提醒我什麼?」

  「我相信不久之後,城外的消息一定可以傳入城來,剛才我留心察看奚本厚臉上神色的變化,他眼中的神情怪怪的。」

  「怎麼怪?」

  「在下稱雄江湖十載春秋,見識與經驗可說超人一等。對奚本厚這種人,可說瞭解得十分透澈。他是本城的地棍頭頭,不折不扣的地頭蛇,這種人最可怕,連英雄好漢也不願招惹他們。這種人八面鈴瓏,善於見風轉舵,知道趨炎附勢,更擅長打落水狗,門路多能屈能伸,時運來可以在達官貴人間稱公道爺,失勢時可以鑽到老鼠洞中啃草根樹皮。你們以重利招引他入教,他如果死了,發了財又有何用處?當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脅時,一切虛名浮利都無法令他留戀了,等信息傳到,他知道靠山已倒,嘖嘖嘖!葉嫣紅,妳想到後果嗎?」

  「唔!你在挑撥離間,製造逃命的機會。」她笑了,笑容極為動人:「你在枉費心機,即使真有那麼一天,他也不敢心存叛念……」

  「要不要打賭?他為何不敢?躲到老鼠洞裡苟活,總比立即會見閻王好上萬倍。他這種能屈能伸的個人物,什麼地方不能躲?海闊天空,可以活命的地方多著呢!我只是提醒妳,妳最好小心。」她笑不出來了,警覺地一躍而起,側耳傾聽可疑的聲息,本能地將劍緊了緊。「時辰未到,你慌什麼?」趙九用嘲弄的口吻說:「劍最好先睡一覺,還來得及養精蓄銳應變。」

  「該死的,你在玩弄陰謀詭計。」她惱羞成怒,走近狠狠地摑了他四個耳光:「不要激我提前殺死你,閣下。」

  「妳是個不知感恩的人。」他笑笑:「我是為妳好,也為了我自己。」

  「為了你自己。」

  「不錯。你明知我是個不怕死的人,犯不著用死來威脅我。我雖然不怕死,但也不希望早死,多活片刻,畢竟是令人愉快的事,我不希望在見到離魂老怪之前提早去見閻王,假使妳不聽我的忠告小心提防,妳和我都會提前死掉。如果我是你,就會悄悄地離開這間靜室,躲到外面廢了的香堂靜觀其變;外面不見得比這裡更冷。」

  葉嫣紅本來就是一個老江湖,一個聰明機警的老江湖。如果她死在這裡,屍體往花園的泥土裡深埋下去,誰知道她的下落?然後,奚本厚藉口樹倒猢猻散,往天涯海角一躲,誰能找得到這種狡詐的地頭蛇?挾了金銀財寶快活去也,還犯得著替人賣命?她立即外出,片刻返室將趙九抱出室外,塞在已撤掉神龕佛像的大神案下,自己也隱身在壁角打坐。廢香堂沒有燈,黑沉沉地伸手不見五指,萬籟無聲,沉寂如死。她不敢睡一覺,心潮起伏忐忑不安。不知過了多久,另一角落傳出不尋常的聲息,像老鼠在爬。那兒有道暗門,暗門正在一分分地開啟。來了,這天殺的!她想。一個黑影悄然到了靜室門外,側耳傾聽片刻,將一隻小包打開,擱在門限上。靜室是密不透風的,氣流從門框的縫隙中透入,小包的粉末,也從門限與門的縫隙中漏入室內。

  「你幹什麼?」她突然出現在黑影身後沉聲問。黑影大吃一驚,本能地扭身循聲一刀劈出。「該死!」她的語聲再起,刀沒砍中她,她卻一掌砍中黑影的腦袋。內院一座秘室中,五個人不安地借喝酒打發寒夜,全城各處寺廟,已經響起晨鐘聲。「奚兄,天快亮了,必須早作打算。」一位獐頭鼠目的人,向坐立不安的奚本厚說:「等香壇再派人召集前往聽候差遣,就來不及了。所謂前來鬧事的趙九,只是掩人耳目的代名,真正的身份可能是一批江湖怪傑,趙九只是其中之一而已。總壇派來的人死傷殆盡,咱們昨晚派去的四位身手最高明的人只有兄弟一個人乘隙逃得住命,再派人去,同樣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無回。你是那些人必欲得之的目標,難道真要在此地等死?

  「等西門老五返回……」奚本厚顯得手足無措:「那位葉巡察……」

  「不必等結果了,趕快離開為上。西門老五作事小心謹慎,任何事都比別人慢一步,他的迷香有神效,但誰知道他何時才下手?走吧!不能等了。」

  「好吧!這就走。」奚本厚總算下定了決心,放下酒杯起身。室內突然被推開,葉嫣紅滿臉殺氣,仗劍跨入秘室,一雙鳳目殺機怒湧。五個人大驚失色,驚得跳起來。「你們這些叛徒。」她咬牙切齒鳳目噴火:「你們要逃命情有可原,居然妄想謀殺巡察再逃,罪該萬死!」

  「巡察明鑒……」一個中年漢子哀叫著跪下了。葉嫣紅用行動作答覆,長劍毫不留情地劈開那人的腦門。厲吼聲暴起,四個人臨危拚命,刀劍瘋狂地攻擊,為自己的生命而勇敢地生死一拚。吼聲與搏鬥聲,驚起全宅的男女,眾人紛紛找兵刃向內院湧,吶喊聲大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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