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


  「人死了,那能復活?趙九的要求,未免超出了情理之外。有人到客棧找他,他已經結賬離店一個時辰以上了。府衙的推官大人,與鍾祥縣的縣丞大人,親自率領巡檢、捕快、丁勇,在各處可疑的角落搜查兇犯趙九。王府的親軍護衛,也派出幹員大索城內外。謠言滿天飛,誰也不知道兇犯趙九是何來路與所犯何罪。榜文上說,抓住兇犯賞銀三百兩;通常緝拿殺人兇犯,賞銀不會超過一百兩,而且宣佈罪狀。這一天,來福客棧住進了三名旅客,流水簿登記的姓名是程廣武、嵇斌、邢天雄。他們不是一起落店的。落店不足半個時辰,程廣武的房中剛掌起燈,店伙便在外面叩門。程廣武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大漢,全身都帶了殺人傢伙的武林江湖闖道者。

  「進來。」正在品茗的程廣武信口說。門開處,店伙的身後站著本城的名武師沈義。「果然是程大俠俠駕光臨,還記得區區沈義嗎?呵呵!久違了。」沈武師笑吟吟地入室,抱拳施禮狀極親熱。「原來是長拳快腿沈兄。」程廣武頗感意外,離座行禮欣然迎客:「請坐。哦!沈見不是也來落店的吧?」

  「兄弟的家在本城。」沈義在對面落座:「武昌一別,轉瞬三春,一向可好?」

  「托福托福,混得還算如意……」兩人寒暄片刻,武朋友三五句話便不離江湖事。「兄弟從荊州來,在荊門州耽擱了月餘。」程廣武終於談起此行的用意:「在荊州過的年這就返回黃州,途經貴地,事先不知沈兄是本地人,不曾往拜,恕罪恕罪。」

  「好說好說。呵呵!程大俠號稱追魂奪命刀,白道英雄中的宇內三刀之一,也難怪貴人多忘事啦!」

  「沈兄見笑了,甚麼宇內三刀?騙騙外行人浪得虛名而已。沈兄,這間客店是怎麼一回事?店伙們緊張兮兮,不時有公人秘探虎視眈眈,遭了禍事嗎?」

  「程兄所在的這間上房,曾經住了一位姓趙名九的人,是個兇犯。」長拳快腿沈義輕描淡寫地說:「這人前天才離店,官府在捉拿他。哦!程兄到荊州,是不是與荊州水上飄鐘離臬小聚?他是天府鏢局的下江鏢頭,卻很少經過敝地,多年沒和他老兄親近了。」

  「你已經見不到他了。」追魂奪命刀搖頭苦笑。「甚麼?他老兄……」

  「去年中秋後,死了。」

  「哎呀!他……」

  「結局很悲慘.事故卻很平常。」追魂奪命刀有無限的感慨:「鏢船經村夷陵.鏢伙計無意中得罪了鄰船的權貴。權貴是他的鄉親,自然而然地遷怒於他。最後買盜栽贓,人進了監牢,盜糾眾夜劫,一門老少遭了殃,官府反而認為他昧天良唆使盜黨殺家屬滅口。他含冤莫白,寫了遺書交由激於義憤的獄卒,帶給一位老朋友之後自戕,就是這麼一回事。」

  「他的朋友是誰?結果如何?」

  「不知道。結果是,廿天前.那位權貴遭了滅門之禍,盤據荊山的盜群一百四十餘人,據說僅有十幾個在外巡風放哨的逃得性命,聽說黑夜殺人賊寨的人有三四名之多,全是可怕的殺星。那位權貴的宅中。與及盜窟的忠義堂上,皆留下了一枝硃筆。沈兄,該知道有關生死判的傳說吧?」

  「聽說過。」長拳快腿臉色一變:「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一群人,也稱報應神,據說是專門替人復仇的恐怖集團,事後留下的硃筆,所沾的是人血而不是紅硃。」

  「對,這些人到底是何來路,誰也不知道。江湖朋友曾設法找尋,但從來就沒有人成功過。哦!你說這間房。曾經住了一個趙九的兇犯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犯的案是……」

  「不太清楚,好像是劫盜殺人或者是勒索大戶。」

  「哦!兄弟在荊州,受朋友之託,追查那位權貴滅門血索的線索,發現事發之前,曾經有一位自稱姓趙,自稱叫趙大德的人,登門向門子提及荊山盜魁陰劍端木林的名號。一位驚破了膽的小賊,說巡山時碰上一個自稱趙百霸的人,被那人打得天昏地黑幾乎送了命。沈兄,你說這位趙九,會不會是……玩笑歸玩笑,不會那麼巧。呵呵……」追瑰奪命刀一笑,笑著無意,聽者卻聽得心裡發毛。「大概不會那麼巧吧?」長拳繞腿鎮定的說。「趙大德,趙百霸,與趙九似乎扯不在一塊兒。」

  「也許是的。」追魂奪命刀的語氣令人混淆迷糊:「如果,趙百霸或趙大德是生死判的人,荊州那位權貴與山賊遭到報應,就不是意外的事了。貴地如果發生命案,也該與生死判無關,生死判那些人,不屑插手過問小冤屈小事非。哦!沈兄,小心鄰房那兩位仁兄。」

  「誰?」

  「陰魂不散嵇武,六親不認邢壯;江湖上兇名昭著的殺手,冷血的屠夫。」

  「程兄是不是弄錯了?那兩位仁兄登記的姓名是嵇斌、邢天雄……」

  「江湖人誰沒有幾個假名?像趙百霸、趙大德;甚至趙九,誰知道是真是假?」追魂奪命刀半真半假地說。「兄弟留心就是,但願他們不在本地做案。」長拳快腿站起告辭:「旅途勞頓,不打擾你了,明天兄弟再專程前來請移寫寒舍小作勾留,以盡地主之誼,明天見。」長拳快腿在經過鄰房的時候,有意無意地瞥了兩間客房的房門一眼,眼神的變化令人難測。不久,派人監視的人佈下了周密的監視網。

  石城驛住進了一位過境的官員,好像是攜眷往四川赴任的某一縣知縣,因此二更將盡,驛站仍然燈火輝煌,車伕腳夫仍在忙碌。相反地,南面毛五爺宏麗廣闊的宅院,卻靜悄悄地冷寂如死城。門燈在罡風中早就熄滅,那些密閉的門窗也透不出燈光。在這種大戶人家的宅院內,儘管屋院的格局有一定的規格,但多少有些變化,陌生人白天進入,也可能弄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處。按理,住在內堂深院中的主人居所,外人是不易摸清的。

  一個黑影在三更起更後不久,鬼魅似的進入毛家的東跨院,這裡,通常是招待遠道親友住宿的地方,而近來毛家卻是罕見親友出入。毛家建有家祠,供養有兩位具有神通的家祠法師,是盡人皆知的事。上次戚三爺中了邪,使是毛家的家祠法師,建壇作法驅邪而告痊癒的。大冷天,宅中的巡夜人員仍不敢鬆懈。在中院的桂花樹下,就隱藏著一個守夜的人,如果不移動,即使人走至切近,也難以發現樹下有人。

  這位守夜的人是個行家,一個有經驗肯盡責的行家。自從換上來之後,一個時辰中,居然不曾移動分毫,甚至連腳也不曾挪動。滴水成冰,雙腳站久了不活動會發僵的,甚至雙腿會因此而殘廢。黑影貼在簷上,以令人難覺的緩慢移動,蛇似的滑下簷口,滑下走廊。這黑影更是行家中的行家,相距在三丈外隱身在桂花樹下的守夜人,竟然不曾發現入侵的黑影。黑影早已對毛宅的格局已瞭然於胸,難怪能無聲無息地直入中樞禁地。這裡就是毛宅的中樞禁地。正北,是家祠,正南,是毛五爺的內房秘室。秘室當然不是毛五爺的主寢,他有一妻三妾,還有買來明是丫頭暗是洩慾器的不少女人,晚間他到底在何處歇宿,連他的幾個寵妾也無法知悉。

  守夜人貼樹而立,桂樹高僅丈餘,但幹粗枝盛,雖是光禿禿地,躲一個人輕而易舉。人屹立不動,一雙鷹目可以監視五丈見方的天井每一角落。任何物體移動,也難逃眼下。可是,就沒有發現蛇一樣蠕動的人影。一雙堅強力大無窮的大手,勒住了他的咽喉向後扳,然後是右臂奇痛徹骨。「噤聲!在下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。」身後制他的人在他耳畔低聲警告。咽喉的勒勁漸鬆,他可以吃力地呼吸了。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他含糊地問。「趙九。」

  「請手下留……留情……」

  「預定今晚聚會,為何又停止了?」

  「接到緊……緊急通知,臨……臨時取……取消了。」

  「通知從何而來?」

  「不……不知道,好像是本……本城來……來了武……武林俠義道高手,可……可能是沖……沖五爺來的。」

  「甚麼高手?」

  「不……不是你……你請來的嗎?姓……姓程。」

  「哦!原來如此。五爺呢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你不說,我另找一個肯說的。毛五爺對待下人刻薄寡恩,肯出賣他的人多得很。」

  「在……在家祠後……後面的秘……秘室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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