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青鋒驚雷 | 上頁 下頁
一九一


  「不瞞你說,我不放心你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你一個人在家,萬一有不肖之徒闖來,豈不糟了?」他正色說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我在書房看看書,也算是守夜。」

  「印爺,這……」

  「書櫥中琳琅滿目,小可想借閱,令祖不會見怪吧?」他滿懷希冀地問。

  「印爺,明天你再看還來得及……」

  「明天?明天我一大早就得走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姑娘請安歇吧,不然我可要走了。」

  姑娘深情地注視著他,說:「好,我去替你取寢具來。」

  他在屋四周巡視一圈,方閉了門戶回到書房,秉燭觀書,直至破曉時分,方感到倦意襲來。

  他確是太倦了,伏在書案上沉沉入睡。

  這一覺睡得好香甜,一陣鳥語花香,終於把他好夢驚醒,睜眼一看,明亮的光透窗而入。

  「哎呀!日上三竿了。」他驚叫,一蹦而起。

  接著,他又大吃一驚。他記得,昨晚宗姑娘送來寢具,衾枕鋪在書案房的地板上,而他卻是伏案入夢的,怎麼這時卻睡在被內?

  他心中暗驚,顯然有人在他睡熟時,將他安頓在臨時鋪設的地鋪上,他卻一無所知,未免太大意了。

  按理說,這是不可能的,即使再疲倦,也不可能被人搬動而毫無所覺。

  靴襪皆整齊地放在一旁。老天爺!他怎麼睡得這般沉?簡直就睡死啦!

  他匆匆穿上襪靴,苦笑道:「昨晚我說要守夜,這就叫守夜麼?羞死人了,怎好向女主人交代?」

  心中大感慚愧不安,自感無臉見人。側耳傾聽,聽到後院中傳來的杯盤聲;顯然,姑娘正在廚下準備飲食,似乎外面沒有絲毫聲息。

  「多難為情?溜之大吉吧。」他想。

  推開窗,他跳窗而出。

  驀地,遠處有人大叫:「有賊!快來捉賊哪!」

  他大吃一驚,往草深處一鑽,慌不擇路,急如漏網之魚飛奔而走。

  主人家中寶物甚多,被人誤會是賊,如被捉住,有口難辯。即使宗姑娘出面說明,但恐怕誤會更深,人家只有一位大姑娘在家,傳出去豈不難聽?因此,他得趕快離開,免招是非。

  同時,他要追蹤風掃殘雲,非走不可,留下來誤人誤己,毫無好處。

  一口氣向山上逃了兩三里,沒有人追來,他心頭一塊大石落地。

  山深處的一條小溪旁,建了一座僅有十餘戶人家的小村。四周的小山野地,栽的全是竹。

  小溪水量甚大,建了一座水壩,一座碾房,水力推動大碾,製造紙漿原料。這座紙坊在岳州府頗有名氣,出產多種紙張行銷各地。

  紙坊主人姓郭,附近的皆知道郭大爺郭光很了不起,除了那些工人粗獷潑野之外,他養的十餘名打手幫閒也十分令人頭痛。因此,經常與附近村落的人衝突。

  紙坊的西面有座小山,早些年,工人曾經越山生事,與當地的人發生械鬥,當時便有五名工人受了重傷。

  後來,打手幫閒來了一大群,提刀帶槍要殺人行兇。最後,有八名最兇的打手被砍掉一手一腳,村民趕至紙坊,幾乎把紙坊拆光,要不是郭大爺見機,請來了鄉紳裏正出面道歉,紙坊早就關門大吉了。

  後來在中人的勸告下和解,從此不許紙坊的人過山,這才相安無事,紙坊的人不敢越雷池半步。

  昨天傍晚時分,風掃殘雲帶著脅傷和一身疲倦,狼狽地踏入小村的村口,立即碰上了麻煩。

  村口迎面站著兩個敞開衣襟橫眉豎眼的大漢,攔住去路不友好地盯著他問:「老傢伙,你是幹什麼的?」

  風掃殘雲豈是個善男信女?鷹目一翻,冷笑道:「過路的,你有何意見?」

  「這裏沒有路。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話?」

  「老實說,這裏不歡迎外人。」

  「你不讓老夫經過?」

  「正是此意,你乖乖滾蛋。」

  風掃殘雲怒不可遏,手一揚,「叭叭」兩聲暴響,兩記正反陰陽耳光捷逾電閃,把發話的人打得一聲狂叫,跌翻出丈外,大牙往口外跳,滿嘴是血。

  「狗東西!你該死一千次。」風掃殘雲大罵。

  另一名大漢大駭,扭頭狂奔,狂叫:「有人行兇,快抄傢伙。」

  紙坊已經收工,工人們正在家中準備晚膳,聽到叫聲,一個個往門外搶。有人抄起木棍、花槍、鈀頭……應變相當迅速。

  風掃殘雲已大踏步搶入,順手撈起柵門旁的一根八尺長木棍,怒吼道:「誰再敢撒野,老夫要砸破他的驢頭。」

  兩名壯漢衝出,雙棍齊上。

  風掃殘雲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怨氣,正苦無處發洩,這可抓住出氣的機會了,一聲怒吼,木棍一抖,「啪啪」兩聲暴響,兩壯漢的兩根齊眉棍斷成數段。

  「哎……」兩壯漢驚叫,虎口裂開仰面跌出。

  老兇魔一不做二不休,搶入掄棍便劈。

  眼看要有人肝腦塗地,喝聲傳到:「棍下留情。」

  風掃殘雲的棍,停在一名壯漢的咽喉上,將壯漢頂壓住,抬頭向排眾而出的一名中年人冷笑道:「要留情可以,但條件你得接受。」

  中年人長了一張三角臉,穿一襲紫底花長袍,走近突然叫:「咦!是風老麼?別來無恙?」

  風掃殘雲一怔,惑然問:「咦!你認識我?」

  「哈哈!小弟郭光,風老真是貴人多忘事。」

  風掃殘雲又是一怔,訝然道:「咦!你是神風羽士郭光?」

  「是呀。」

  「咦!你何時脫下道袍入世的?」

  「六年了,難怪你感到意外。」

  「哦!看樣子,你混得不錯!」

  「馬馬虎虎,此非說話之所,且到舍下一敘。」

  「老朽正需要衣食。你在此落業了?」

  「是的,脫離江湖之後,小弟便盤下這座紙坊,一晃眼,快六年了。哦!風老似乎狼狽萬分,怎麼一回事?」

  兩人並肩向村內走。風掃殘雲苦笑道:「一言難盡,老朽被一個狗娘養的小輩追慘了。」

  「哦!你從西面松月谷來?」

  「我不知道松月谷在何處。」

  「難怪。那兒住了幾個藝臻化境來歷不明的人,五年前,小弟幾乎毀在他們手中……」

  「咦!你神風羽士威震江湖,手下無三招之敵,怎麼在此地失手?奇聞。」

  「信不信由你,小弟確是栽得好慘,你……」

  「老朽栽在一個姓印名珮的小輩手中,一時大意,陰溝裏翻船……」

  「且慢!你說那人姓印名珮?」

  「是的,你……」

  「哎呀!舍下今早來了一位朋友,這人你也認識。」

  「誰?老朽該認識麼?」

  「鷹爪王權。」

  「哦!雷振聲的拜弟鷹爪王?」

  「是他。」

  「他來找你?」

  「找小弟至武昌,商量捉拿印小輩。想不到這小輩竟找上你了,豈不天賜其便?」

  「哼!你以為他請你出山,便可以捉拿印小輩了?」

  「你,我,他,加上我這些手下,夠了麼?」

  「算了吧,你知道這次老朽與哪些人結夥?」

  「誰?」

  風掃殘雲報出了八老魔的名號,最後說:「還有洞庭蛟,和他那近百名弟兄。」

  「勝負如何?」神風羽士緊張地問。

  「你已經看到老朽的狼狽相了。」

  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目下只剩下老朽一個人。」風掃殘雲洩氣地說。

  這些洩氣話出於一個目無餘子的老魔口中,其嚴重的程度可想而知。神風羽士大驚,駭然道:「老天!印小輩真有那麼可怕?」

  「信不信由你。」風掃殘雲悻悻地說。

  神風羽士賠笑道:「風老,不是小弟不信,請別生氣。至少,咱們該好好商量,籌畫對策。」

  「你真想出山相助?」

  「為朋友兩脅插刀,義不容辭,你呢?」

  「我要看看鷹爪王的意思,如果雷堡主親自出馬,我或許助他一臂之力。不然,犯不著替他賣命。」

  「好吧,咱們這就前往會晤王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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