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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「看出什麼異樣了?」

  「佈在四周的人,寬大的外衣內,的確藏有兵刃,目標是先前在亭內談話的人。可是……」

  「可是什麼?」

  「那個與亭中逗留的老人談話的中年人,確是這些打手的主子。」大漢語氣中有不安,不理會水中有魚上鉤。

  「我已經看出端倪了。」同伴表示自己眼光夠亮。

  「但那個中年人……」

  「那個中年人怎麼了?」

  「他不可能帶打手佈局。」大漢的語氣其實並不堅決。

  「為何?」

  「他是武昌縣樊山退谷的江天莊莊主,叫賈安山。是一位大地主,兼營糧米等等作坊,一位殷實的地方富豪,在武昌縣極有聲望,與江湖道扯不上任何關係。我在武昌縣與黃州一帶混過一段時日,見過這個人。他在這裏出現,已經令人驚訝了,居然帶了打手佈局與人打交道,更是匪夷所思。」

  「老天爺!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。」同伴大驚失色:「這位賈莊主,你認識他、目擊他不該出現的地方,如果他認識你……」

  「所以我要你不要盯著他們看,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。」大漢毫不驚慌:「他不可能認識我一個走江護船的把勢,他是大菩薩我是小鬼,生活在不同的天地裏。他娘的!似乎天地突然變了,彼此扯在一起了,原來他也和江湖道有所牽連。」

  ▼第五章 風塵俠隱

  武昌縣,是武昌府府城東面一百八十里,臨江的一座僅城周四里的小縣城,與府同名。三國東吳在建都南京(建業)之前,是東吳的第二處國都(第一處在公安),算是頗有名氣的故都名城。這以前(漢),稱鄂縣。

  現在沒落了,小小土城周圍圓周僅四里,城內城外留下的名勝古跡,比武昌府城還要多幾倍,畢竟它曾經是故都名城。

  一月後,武昌府城。

  城西南角的望山門外,是城外最繁榮的南湖長街。

  湖水流入大江,一條浮橋跨湖成為兩岸的交通樞紐,兩岸的市街雜亂無章,又髒又亂。

  中小型的本地船舶,皆在浮橋靠江口一帶碼頭繫舟,很少有外地的大型船隻光臨。

  這天午後不久,上游來的小船靠上了碼頭。

  乘船的人不多,十餘條漢子粗獷豪邁,一看便知是靠勞力混口食的人,各帶了簡單的包裹登岸。

  年輕人文斌也提了一隻大包裹,上岸便往長街紛亂的市街走。

  這位製琴師在府城,身分當然不是製琴師,姓名倒不曾改變,打扮卻像一個碼頭混口食的伙計。

  他本來就修長健壯,在碼頭幹活計本錢充足。

  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,似乎病容仍在,比在嘉魚時清瘦些,幸好仍然行動矯捷充滿活力。

  萬香醬坊右側的小巷,近城根巷尾一帶,幾乎全是貧戶的破敗住宅,宅主人十之六八,是吃水飯的窮戶。

  有些土瓦屋租給一些光桿子混口食的人居住,十個八個漢子擠在屋子裏,兩根長凳搭塊板就是床,有些人則乾脆一張草席打地鋪。

  總之,這些漢子大多數是幹一天流動人口,便混過一天的可憐蟲,哪有能力成家?過一天算一天,能填飽肚子就心滿意足了。

  他就在小巷的一家土瓦屋落腳,同住的還有三個大漢,都是在碼頭上混的所謂水夫,經常跟船上江下游駛,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。

  他也經常不在這裏住宿,付了一月房租,最多往三兩天,其他時間都在跟船的工作上打發了。

  他不是水夫,而是所謂打手。

  打手並不是替人打架,而是保護船隻。

  那時,保鏢的行業還是萌芽期,南方大多數大都市的人,談起保鏢,絕大多數的人,聽都沒聽說過。

  而一些商賈,或者遠道辦事的人,請幾個身強力壯,會些武功敢打敢拼的人沿途保護,所請的人就稱之為打手。

  吃這飯的人由來已久,源遠流長,但沒有人稱之為保鏢,也沒聽說有鏢師這一門行業。

  他就是打手,所以很少在家居住,偶或有相識的人看到他走動,那就表示他完成了一次買賣,老天爺保佑,沒被水賊強盜殺死。

  這天碼頭工作少,同住的三個人,有兩個在家。張三李四兩個人,弄來兩壺酒一些菜餚,正愜意地在堂屋裏小飲,看到他欣然替他加碗筷。

  「小文,回來了?」張三將他按在長凳上坐下:「唔!氣色不太好,還順利吧?」

  「別提了。」他將包裹丟在壁角,坐下接過李四遞來的酒碗喝了一大口:「回程船經江西湖口馬當江面,碰上馬當那群水賊,那些混蛋人太多,咱們六個打手幾乎撐不住。我挨了兩刀一鏢,在船上躺了一個月,幸好留得性命,氣色哪能好?哦!還好過吧!」

  「過得去啦!一天賺兩三百文錢,夠吃夠喝,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。」張三說:「小文,幹打手風險太大,改行吧!餓不死你這種年輕力壯的人,什麼活計你都可以幹,何苦在刀口上討口食?」

  「你不懂,三哥。」他自己斟酒:「命犯驛馬星,在一處地方苦幹活耽不住,活該上江下江行船走馬三分險,這生活相當刺激。哦,王二麻子還好吧?」

  王二麻子,是第三位房客同伴。

  「他?他永遠不會回來了。」張三黯然長嘆:「是禍躲不過,算他命該如此吧!」

  「怎麼一回事?」他有點失驚。

  「消息是前天傳回的。」李四搶著說:「他隨平安船行的船,押貨前往荊州。十天前,船經石首的藕池口遇風,船夜間駛入江灣避風停泊,鬼使神差靠上了青龍灣吳家的江岸。你知道石首青龍灣吳家的底細吧?」

  「知道呀!岳州至荊州江面,唯我獨尊第一豪霸,青龍莊莊主吳應元,綽號就叫唯我獨尊。這個人的確不是東西,但並非兇殘惡毒的惡霸,青龍灣他雖然劃為禁區,但還不至於屠殺避風的船客呀!」

  「到底平安船行的人,是被哪一方的人所殺的,就無法知道了,因為全船的人皆被殺光,沒留下活口,誰也不知道當夜所發生的事故經過。」

  「哪一方?牽涉到哪幾方的人?」

  「天網當晚襲擊青龍莊,夜間混戰廝殺,江濱成了血肉屠場,被波及說慘真慘。青龍莊毀滅了,百十名好漢似乎沒發現有走脫的人,莊中財物洗劫一空。他娘的,天網那群人,這幾年愈來愈不像話了。」

  「你可不要胡說八道。」他提高嗓音抗議:「天網那群人,受到各方人士的推崇喝采,他們執行天罰,從不洗劫豪霸的財物。」

  「你算了吧!」李四冷冷地說: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早些年天網的確只除元首惡,眾所周知,但最近幾年逐漸變了。我的確聽到有人說過,天網的人不但大開殺戒不留活口,甚至洗劫財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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