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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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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貧道不是善言巧辯的人,恕貧道不多解釋。」清塵欠身說,神態漸變。 「其實也無解釋的必要,因為解釋的時機早已消逝了。」永旭的口氣也逐漸強硬。 「不錯,目下的情勢,恐怕只有一種結局。」 「對,但結局如何,完全操於道長之手。」 「這是雙方的事,貧道怎能操於手中?施主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,貧道不敢苟同。」 「晚輩所說,確是實情。」 「這……」 「迄今為止,除非是生死關頭,晚輩不曾濫用殺戮。貴教香堂秘壇雖說已被晚輩佔據,但除了貴教弟子於混戰中有十餘人受傷之外,其他的人目前仍然平安無恙,這已經明白表示晚輩的立場。如果道長願意善了,晚輩以誠意接受道長的安排。」 「施主之意……」 「晚輩無意干預道長的事,只要道長肯將順天王交出,撤回對順天王的一切支持,晚輩專誠向道長道歉,立即遠離茅山,不再打擾道長的清修。」 「貧道抱歉,不能答應你。」清塵一口拒絕。 「道長……」 「施主目下的情勢十分危急。」 「哦!道長是不打算和平解決了?」 「不錯。施主只有兩個人?」 「道長不會排出十絕大陣吧?」 「目前不會。」清塵語氣含糊:「聽說施主劍上已可發出劍氣,這是玄門內丹火候臻五氣朝元境界的初步功夫,需有大恒心大毅力而且天賦特異的人,下一甲子苦功方能臻此境界。施主小小年紀,已經有此驚世成就,委實令貧道佩服。」 「江湖傳聞,未可全信。晚輩的些小成就……」 「貧道並未全信,因此希望向施主請教求證。」清塵兜了半天圈子,說了一大堆廢話,這時方吐露主題。 「道長客氣,晚輩希望能令道長滿意。」永旭的語氣充滿信心。 「如果施主真的練成了劍氣。」清塵下另一步棋:「那表示貧道練功不勤,內丹不成,道力相去遠甚,不得不借助外力相抗,屆時施主幸勿見罪。」 「晚輩已無所抉擇,是嗎?」永旭說,心中暗罵妖道可惡:「道長所指的外力是……」 「施主屆時自知。」清塵陰笑著說:「時光不早,施主準備好了沒有!」 「道長隨時可以賜教。」永旭說,舉手向後一揮。 冷魅神色緊張地向後退,退至二十步外便毅然留下來。 本來,永旭事先已交代過,要她遠出百步外與自己的人會合,但她太過關心永旭,退至二十步外便毅然留下來。 永旭已無暇照料冷魅了,稽首施禮退後三步。 清塵也施了禮,也退後三步。 第二次行禮畢,一聲劍嘯,雙劍同時出鞘,各立門戶。 雖則雙方口頭上皆相當客氣,事實彼此皆心中明白,這不是一場印證較技的武學切磋,而是一場有敵無我的生死決鬥。 但高手相搏,仍需維持表面上的禮貌。 亮劍後,按規矩行禮如儀,一是武林當代後起之秀,一是一教之主,少不了有一番中規中矩的禮數,以免有失身分。 禮數已盡,雙方東西相向,已明白表示無主客之分,誰能搶先一劍將對方置於死地,誰使是勝家。 永旭位於西面,陽光正好影響他的視線,他不能屈居劣勢,因此他該全力爭取移位的先機。 劍向前一伸,他開始移位;左移位佔壬癸主位。 清塵卻向右移位,明白地表示要阻止他佔主位的意圖。 所有的目光,全向他兩人集中,人們屏息著觀戰,鴉雀無聲,緊張的氣氛,逼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。 雙方皆是劍術名家,同是練氣的高手中的高手,劍一動,強大的氣勢與無形的壓力,像浪濤般向四面八方洶湧而出。 御劍的內力聚於鋒尖,劍氣開始一陣陣迸發。兩人的袍袂無風自搖,兩雙冷電四射的眼睛殺機怒湧。 大敵當前,兩人逐漸失去高手必具的耐性。 雙方的氣勢相當,誰也壓制不了對方的旺盛信心和意志,得看出招的聲勢與耐力,方能看出強弱來。 清塵畢竟老練,知道這種先拼元神的僵持極耗精力,上了年紀的人,怎可與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拼元神徒耗精氣神三寶? 老道臉色突變,劍突然改變進擊的功架,開始緩緩地舞動,口中唸唸有詞,腳下也走著奇異的步法,赫然是踏罡步鬥的降神舞步。 永旭的臉色也變了,變得冷漠異常,雙目神光消逝,凝神內視與外界完全隔絕,劍尖上升,上升,成了朝天一柱防禦力極為薄弱的劍式,屹立在原地像個石人。 風吼,雷鳴,清塵的劍逐漸舞得更快,徹骨奇寒的劍氣遠及丈外,異象出現了。 似乎,老道的袖口、袍袂下、領口,升起一陣陣隱約可見的紅光芒影,而全身各處卻湧出裊裊薄霧,唸咒聲與劍嘯聲混合成一種令人狂亂的噪音,劍氣激起的罡風氣流愈來愈緊。 左移、右旋,老道的身影,逐漸隱沒在朦朧的紅光與霧影中。 永旭屹立如山,像是睡著了。似乎,他整個人在慢慢地萎縮,慢慢地被紅光與霧影所吞沒。 五六丈外的雲棲觀主與三法師清真,臉上出現寬慰的笑容。 「這小輩在大法師的回煞降靈大法控制下,毫無抗拒之力。咱們以往估高他了,宇內三仙的門下弟子,定力有限得很。」三法師清真傲然地說。 「宇內三仙不是咱們天師道的門人,他們以練玄門性命交修的內丹為主,根本不會仙術。」雲棲觀主說:「李天師被他所制的傳聞,恐怕是造謠而已,並無其事。」 兩人正在得意,驀地霧影中紅光一閃,一聲長嘯與一聲霹靂震耳欲聾,接著光華耀目,奇異的刺目閃光有如烈日的火焰,一閃即沒。 罡風四逸,霧影消失。 清塵臉色灰敗,連退七八步,退出正在消散的霧影,腳下虛浮。 舉劍的手不住抖動,劍尖不見了,斷掉五寸左右。頭上九梁冠也失了蹤,被擊碎四散而墜,披頭散髮狼狽已極。 永旭雙目神光炯炯,但臉色卻安詳平靜,霜華劍晶芒刺目,熠熠迫人,鋒尖前芒影如虛似幻吞吐閃爍,指向驚懼萬狀步步後退的清塵,沉靜地一步步跟進,似乎隨時皆可攻出追取清塵的老命。 「助我!」清塵虛脫地叫。 雲棲觀主與清真不約而同雙劍齊出,身劍合一從左右湧至,快逾電光石火。 同一瞬間,永旭一聲低叱,劍發「亂灑星羅」劍術絕招「星河倒掛」,以雷霆萬鈞的聲威,功出致命的狠招。 三劍接觸攻來的霜華劍,聚力一擊力道如山。 一聲暴震,火星爆炸般向四面八方飛射,劍氣的銳嘯有如利器以高速飛行的刺耳嘯鳴。 三位法師聚力一擊,吃了大苦頭。 清塵像皮球般彈退丈外,腿一軟砰然挫倒,口角有鮮血沁出,氣息像是絕了。 雲棲觀主與清真,像被狂風所颳,被震得分向左右後方飛返丈餘,腳下大亂,再退了三四步,方用千斤墜穩下身形,臉色如厲鬼,似乎失了魂。 永旭也耗損了不少精力,無法再行追擊,站在原地作緊急調息,呼吸深長,臉上也失去血色。 雷霆一擊,他付出了相當的代價。對方三人聚力作石破天驚的孤注一擲,幾乎擊散了他的一氣神功。 這是他一生中,第一次碰上如此強悍的對手,比上次在九華山力拼順天王更費力,更兇險,更可怕。 倒地的清塵屈一膝挺起身軀,脫力地厲叫:「擺陣!碎裂了他……」 三十餘名道俗男女,紛紛撤兵刃移位。 遠處的冷魅尖叫一聲,飛掠而來。 荒野西面的矮林中,突然響起一聲震天長嘯。 最先現身掠來的人是大魔、窮儒、枯竹姥姥、鐵臂猿鄒蒼……十餘名人質都來了。 接著是四十餘名白衣男女,一個個披頭散髮,臉色蒼白如紙,大白天烈日當頭,這些人依然鬼氣沖天。 東面,狂笑聲有如九天殷雷,人群來勢如潮,千幻劍中氣充沛的叫聲傳到:「要擺陣群毆嗎?周賢侄,讓咱們與他們決一死戰。」 來的人真多,千幻劍一家、南京雙雄、大魔的一些朋友、香海宮主主婢、大小羅天第一條好漢辛文昭余小秋,實力空前雄厚。 清塵三十餘名男女,陷入重圍。 陣不敢向永旭湧去,反而集結自保。 最先到達的是冷魅,她擋在永旭身前,橫劍怒目相向,在對方人多勢眾一湧即至的緊要兇險關頭,她竟然有勇氣準備生死一拚。 永旭已恢復元氣,伸手將冷魅挽住向後退,感情地說:「小梅,我告訴過你,要你與大魔會合的。」 冷魅吁出一口長氣,淚水在眼眶裏打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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