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莽野龍翔 | 上頁 下頁 |
七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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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概快到青陽城了吧,在下早走半天。哦!尊駕是真人不露相,貴姓?你當知道在下是誰了。」 「敝姓周。春申兄是否打算立即與郎兄會合?」 「不急,他還在途中,先見見幾位朋友再打算。」 「也好,春申兄在江湖浪跡,亦正亦邪出沒如神龍,聲譽雖不見佳,但也頗受武林同道尊敬,何必來趟這一窩子渾水?」 「區區與郎兄交情不薄,我行我素不怕世人非議。」書生正色說。 「如果郎老兄不重這份交情,有意拖你下水,如何?」 「下水?什麼意思?」 「要你向江西寧王府投效,如何?」 「廢話!郎兄不是這種人。」書生斷然地說:「寧王即將興兵造反,天下間盡人皆知,郎兄一代黑道之豪,何等逍遙自在?犯得著去造反自掘墳墓?你……」 「但願你的猜測不錯。」永旭搶著說:「郎兄不在此地主持大局,可能並未將難言之隱告知先到此地的負責人,確是大大的失策。目前山中血腥四起,情勢不可收拾,一魔一邪的人皆準備向寧王府的人肆行報復。如果事情鬧得太大,不啻斷絕了向寧王投效之路,日後的榮華富貴可就泡湯啦!好好考慮後果……」 「胡說八道!還有什麼好考慮的?」 「那就好,去追求你們的名利權勢吧,榮華富貴在等你們予取予求,你們都是將來的開國功臣……」 「放屁!」書生破口大罵,顧不了身分:「真是見你的大頭鬼……」 「哈哈!想想我的話吧,再見。」 「說清楚再走……」 可是,永旭像老鼠般竄走了。 「這人是誰?」書生驚訝地自問。 對面出現笑怪馬五常的身影,老遠便高叫:「富兄才來呀,快去找成老兄。」 「怎麼啦?你不是與醉仙翁同行嗎?」 「醉仙翁的好友恨天無把斷了腳,他去向成老兄查問底細,看樣子情勢有點不妙,快走。」笑怪神色凝重地走近說,連一貫的笑容都不見了! 永旭躲在一條小巷口觀看結果,相當滿意,正想動身,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心中一動,驀地悶聲大叫,重重地向前一栽。 一隻快靴踏住了他的背心,陰冷的嗓音入耳:「你這臭花子滿街亂轉了好半天,鬼鬼祟祟在店舖裏鑽進鑽出,東躲西藏的,在幹些什麼勾當?從實招來。」 聲落,來人俯身伸手抓他的亂髮,想察看他臉上的神色變化,手剛接觸到頭髮,胸口的七坎大穴便挨了一下重的,應手昏厥。 永旭挺身而起,一掌拍在對方的天靈蓋上,喃喃地說:「老兄,別怪我狠,留一個白癡給那些人問口供,讓他們疑神疑鬼,也好火上加油。」 他當然認識這位仁兄,白天這傢伙曾經站在招魂鬼魔身後,不久前曾跟蹤他好半天,顯然是大邪方面的跟蹤高手,廢了這位仁兄,大邪的人必然認定是妖道下的毒手。 離開小巷天已黑了,在一間食店花了百十文,買了一包素菜一缽飯,遠離街口到了百歲宮下院,在石階旁的古松下佔了一席地,一面進食,一面留意路上的動靜。 平坦的石板路面空蕩蕩,有人行走不但可以看得一清二楚,也可聽到遠處的腳步聲。 前面,可看到數百步外聚龍庵寺門的燈火。 後面,可看去到半里外陰功堂和太白書堂的門燈,隱約可看到書堂前的龍女泉有人徘徊,溪澗旁的龍洞前似乎也有人影晃動。 「今晚恐怕有不少人睡不安枕,更有不少人看不到旭日初升。哦!他許我也是其中之一。」他心中自語,無端湧起淡淡的感傷,和淡淡的寂寞。 多年奔走江湖,歷遍了萬水千山,走遍了天涯海角,出生入死無時不與死神打交道,遺憾的是迄今仍一事無成。 他的生活固然多采多姿,充滿了遊戲風塵的刺激和冒險的滿足感,但夜深午夜夢迴,仍難忘卻那淡淡的鄉愁和無端的寂寞。 「我該回家一趟了,堂上的雙親不知安否?」他向天喃喃自語。 他有一個可愛而且溫馨的家,但這個家之所以能夠溫馨可愛,是以不少鮮血換來的,不是菩薩保佑從天上掉下來的,是以血肉砌成的,人活在世間,為了獲得安康和樂,必須付出代價的。 「哦!故鄉,已經兩年了,我真該回去走一趟了。」他低徊地自語。 故鄉,似乎在幻覺中出現了。 同樣巍峨的高山,四川劍州的山,比九華似要雄偉得多。 那座山下的村寨,原有人丁六百餘,被漢中劇賊三度洗劫,然後是三月的圍攻,最後只剩下兩百餘丁口。 要不是他三位恩師從青城北上積修外功,見義勇為拔劍相助,夜襲賊營擊殺十三名匪酋,匪終於解圍而去,保全了危如累卵即將覆滅的山村,他豈能活到今天? 大亂四年,故鄉在這四年裏從殘破中重建,附近千里地域,有此幸運的城鎮沒有幾個,果真是赤地千里,廬舍為墟,有些村鎮雞犬不留,人丁滅絕慘絕人寰。 為了這,他隨恩師走遍海角天涯,三年中行腳萬里,追蹤漏網劇賊順天王廖麻子,在茫茫人海中尋蹤覓跡,備極辛勞。 恩師終於返回青城參修,方外人不能久羈塵俗,追蹤順天王以免這惡賊東山再起,殘害蒼生再次造反的重任,從此便落在他的雙肩上。 兩年來,他長成了,江湖生涯他已可應付裕如,遺憾的是順天王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,音訊全無。 兩年未返故鄉,今晚,內心裏湧起了淡淡鄉愁,他有立即返鄉依戀在雙親膝下的衝動。 屈指算來,他奔走五年,僅有兩次返家與家人團聚的機會,思念在所難免。 水流歸大海,遊子返故鄉;他真該回去了,放棄這無望的追蹤吧,天下之大,何處不可容身? 一個身懷絕技的劇賊,要隱身太容易了,他一個人,怎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個十萬大軍合圍,仍能從容脫身的霸海餘孽呢? 謝謝天!他終於找到可疑的線索了。 在香海宮,那個麻面虎不是廖麻子。 挹秀山莊姬家的人,具有玄門絕學太乙玄功,那是廖麻子的不傳秘學。 可是,莊主魔劍姬宏並不是麻子。 那位畢老夫子不是麻子。 但是,那兩個向黑道群豪叫陣的劍手,擺出的鴛鴦陣,的確是順天王那些親軍的功架陣式。 因此,他不能打草驚蛇,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出順天王的下落,那就是等挹秀山莊的人來九華亮相。 還有,大小羅天那群年輕人的方陣,也有點像順天王那些親軍的攻勢隊形,這條線索也不能放過。 當然,武林有好些門派因門下子弟眾多,練劍陣平常得很。 但武林人的劍陣與軍伍的劍陣有顯著的不同。 武林人的劍陣花招百出,講求變化、配合、走位,說什麼奇正、陰陽,生剋等花言巧語。 軍伍的劍陣則講求簡單、實用、驃悍驍勇能衝能守,置之死地而後生;在兵馬如潮中,沒有施展花招的機會,沒有寬闊的空間來走位變化,刀劍一出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激戰三晝夜誰能蹦蹦跳跳?恐怕連爬都爬不動了,還有什麼奇正陰陽生剋可言?所以姬莊主亮出鴛鴦陣,大小羅天的人擺出方陣,在氣魄上就鎮住了黑道群豪,憑殺氣就壓住了這些烏合之眾。 山谷裏傳出一陣虎嘯猿啼,一陣刺耳的梟鳴,打斷了他的冥想,驚散了他的幻覺。 他抬頭凝望天上的朗朗明星,不自禁地喃喃低喚:「我有大事未了,蒼天!請抹去我心坎的一縷鄉愁。」 匆匆食罷,他舒散地倚樹歇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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