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猛龍威鳳 | 上頁 下頁


  如果他外出遨遊闖蕩,亮出乃父的名號,肯定可以震撼江湖,一出面便名動天下。

  狀元老爹絕教不出狀元兒子,他如果以霹靂火的兒子身分揚名立萬,處境很可能極為惡劣。

  想砸掉他老爹那塊霹靂火金字招牌的人多得很,他撐得住來自各方的壓力嗎?

  因此,他連乃父那威震武林的天雷掌,也放棄深入參研的努力,揉合他老娘傳授他的璞玉掌,另闢蹊徑,參悟出另一種頗為奇奧的掌功,戲稱為大天龍掌,內心就不願藉乃父的餘蔭在江湖揚名立萬。

  只要這些妖魔鬼怪不進入清河縣境有所圖謀,他不打算出面干預,板閘鎮屬山陽而非清河。

  經過兩年混日觀察,他知道某種事介入的程度該有多深,該有些什麼忌諱,江湖經驗他已有不少累積,不至於魯莽妄動。

  野獸有所謂生存活動範圍,人也有。對生存生活範圍的維護是一種本能,可能容忍某些危險性不大的外力存在,超過壓力的限度就會採取行動。

  對範圍以外的活動,通常是不加理會的,即使知道具有潛在的危險性,也很少直接超出範圍外採取干預行動。

  他在等,等情勢的變化,等這些人採取進一步的行動,看行動是否會對他產生威脅。

  ***

  先後又來了兩艘船,載來了一些男女,打扮不三不四,先後進入曹家大宅。

  除了曹家的人以外,住進大宅的客人很少外出走動,曹家的人則進出頻繁相當忙碌。

  兩天,三天,毫無動靜,似乎來客並非在地有所圖謀,深居簡出,令人莫測高深。

  曹家大宅房舍眾多,曹二霸本身就是淮安的地頭蛇,名頭響亮的豪霸級大爺,家中少不了豢養一些打手豪奴替主人辦事,沒有實力那能稱豪霸?

  家中住了一二十位賓客,外人根本不可能發現異象。

  這天近午時分,通向府城的大官道,這五位衣著華麗的男女,攜有行囊乘坐淮安車行的騾車,車聲轔轔駛入鎮口,駛入廣陵老店的停車場。

  五位男女旅客是落店的。板閘鎮是鈔關所在地,經常有客貨船稽留,住的旅客以水客為主,從陸路來的旅客甚少在鎮中留宿,可以前往清江浦落店,陸路旅客沒有在此地逗留的必要。

  彭剛就在對街的食店午膳,覺得這五位旅客頗不尋常,憑經驗更知道這些人是武林豪客,遨遊天下歷練或者闖道的英雄人物。

  他暗中留了心,猜想必與曹家的賓客有關,至於為何沒有曹家的人出面接待,就令人無從捉摸了。

  他與店中的伙計的交情,沒有人介意他在店中出入。

  客店是打聽消息的好地方,可以瞭解江湖動靜,車船店腳衙本來就是可能列為江湖人士。

  心中一動,匆匆會賬向廣陵老店走。

  ***

  不是落店的時光,店堂的店伙顯得懶洋洋,天氣炎熱,一個個提不起勁。

  有旅客落店,幾個店精神一振,店堂立即顯得生氣勃勃,財神爺上門啦!

  掌櫃的正在流水簿上記載旅客落店的資料,沒留意進來的彭剛往櫃尾一靠,即使看到了也不在意。

  一名大漢與掌櫃打交道,展開五張路引讓掌櫃的登記,表示旅客的身分完全無誤,放行的證明完全正確合法,證件齊全。

  但掌櫃的向那位年輕俊秀的主人瞥了一眼,想說話卻又改變主意不再過問。

  主人的身分是女的,卻穿了體面的一襲青衫。

  女主人穿男人的衣衫,店家心中明白不足為奇。這位扮書生的女主人俊秀絕倫,當然不是真正的男人,最好不必多事加以盤問,以免引起誤會。

  兩名大漢健壯魁梧,慓悍之氣外露,顯然不是好路數,盤問很可能引起是非。

  另兩個女的,一是僕婦打扮的中年女人,與梳雙髻丫頭的十五六歲的侍女,兩女的衣裙都是綢製上品。

  櫃檯甚長,彭剛遠在櫃尾,不便接近避免引人懷疑,所以並不知道旅客流水簿登記的內容。

  但她一眼便已看出,這位俊秀的小書生的假貨,女扮男裝掩不住女性的嫵媚,忍不住流露出笑意。

  他的裝扮倒有七八分像店伙計,那一襲粗青布掇表明了窮漢身分,本來就是服徭役的百姓,有身分的人不會被派服役。

  只有那些家中有讀書中舉的人,才能免除徭役,即使是億萬富豪,也不能免役,只能僱人代役。

  中舉包括州縣試的秀才,和鄉(府)試的舉人,以及會試的進士,雖則都不是官,但已經可以免徭役了。

  這是皇朝優待所謂士人的恩惠,只有士人才配稱縉紳仕紳,億萬富豪是沒有地位的,一個窮秀才就可以成為地方名流。

  這一笑幾乎笑壞了,假書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
  幸好,那雙一泓秋水似的明眸中,狠瞪的眼神裏,沒有流露出敵意,倒有三分得意與俏皮。

  也許,是他的氣質風標與眾不同現,在所有的店伙中,他的人才極為出眾,有如鶴立雞群。

  人與人之間,初次見面的第一印象極為重要。一旦看某人不順眼,而後便很難改變看法。

  這位假書生對他沒產生壞印象,也許女扮男裝心中有鬼,被人看穿覺得心虛,也感到有趣,而且流露的笑意沒帶有邪味。

  那位小侍女表現得可就不友好啦!遠遠地狠瞪著他,舉起小拳頭晃動了幾下示威,意思表示要懲戒他。大概認為他是店伙,對顧客缺乏尊重。

  那位中年僕婦,用冷冷的目光,瞥了他一眼,臉上毫無表情。

  無需過一步觀察調查,他泰然自若離去。

  在另兩家客棧,他發現一些不三不四的旅客。

  似乎可疑的人越來越多,這座小鎮竟然成為各路英雄,有志一同前趕集的聚會處。

  申牌左右,他動身前往清河縣城。

  ***

  清河縣城並不複雜,複雜的地方是北門外的清江浦鎮。

  往來的船隻皆停泊在清江浦,準備駛出大清口過黃河,船隻都必須在清江浦停泊。

  百餘年前黃河奪淮,漕河先流入從洪澤湖流出的淮河戰道,從大清口入黃河。

  一百年後,兩河都在洪水後改道折向,淮河改在小清口入黃河,漕河的清江浦不受影響,始終保持繁榮。

  總之,縣城的人,不歡迎清江浦鎮的外地人湧入縣城惹事招非,因此縣城一直保持高度的警覺,防範清江浦的外客入城鬧事。

  所以,有意入城鬧事的,在板閘鎮落腳而不在清江浦鎮投宿,以免引起注意,兩地相距十餘里,武朋友腳程快,不當一回事。

  當然,縣城不可能禁止鎮上旅客入城遊覽,尋訪淮陰侯韓信的遺跡,其實淮陰故城經過千餘年滄桑,時廢時改,遷涉不定。

  目下的清河縣建自宋代,名義上就是淮陰故縣,但事實上淮陰故城早就不再存在,故遺址在縣東南六七里的甘羅城南,而且可信度不高,在清河縣找淮陰侯韓信的遺跡,簡直開玩笑。

  在府城北郊,還可以憑弔韓侯釣台與漂母祠。

  申牌末,他出現在西大街的楚州酒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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