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猛龍威鳳 | 上頁 下頁 |
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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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西百十步,便是本城大爺級人物,霸劍天罡張懷思的張家大宅。 霸劍天罡吃了多年的公門飯,一度曾經被委任兼巡檢從九品的官,是名實相副的白道英雄。 白道英雄與俠義英雄是兩碼子事,雖剛兩者走得很接近,界限難以分清,但本質上同中有異。最大的差異是:白道英雄不能違法玩法。 這位老英雄年近花甲,已經退休好幾年,寶劍依然犀利,聲威猶在。 申牌末上酒坊,是早了一點,但酒坊本來就招待酒鬼為主,酒鬼上酒坊是不論時間早晚的,店堂中就有二三十個酒客,什麼人都有。 他是有名的酒將,本來就以混世者的面目露臉,有幾個混世者是不喝酒的?有酒才能稱兄道弟。 鄰桌有三個粗豪的酒將,桌上擺了一小罈徐沛高粱。一小罈是十斤,足以醉倒三條大牯牛。 這種徐沛高粱一鍋頭,喝一口像是喝了一口火,自喉入胃,所經處真有如火流所經,酒量普通的人,喝一口就會臉紅脖子粗。 顯然都是外地人,說話帶有山東濟南腔,都是年在四十上下,氣大聲粗,拳頭上可以站人的貨色,真沒有幾個人敢招惹他們。 酒坊只賣一些下酒的菜餚,不供應大魚大肉煎炒燉煮。 「本地人沒錯。」他盯著對方邪笑,舉碗表示敬意。喝了一大口酒:「混得並不怎麼如意卻是不假,因為沒能搭上任何一條線。喂!你們幹什麼的?」 「從山東來,去遊江南花花世界。」大漢也舉示意。喝了半碗酒:「腰纏十萬貫,乘船下揚州。咱們這種粗壯大漢,哪有騎鶴的命?一千頭鶴,也載不動我這兩百斤的身材。」 「說得也是,你老兄壯得像一頭牯牛,只有大鵬鳥才能載你下揚州。」 兩人隔著桌,用大嗓門窮叫嚷,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。 有兩桌的酒客似乎特別留心他兩人的舉動,雖則他們表面的神情顯得並不介意。 「你們淮安府也屬於江南吧?」大漢說。 「外行。」他大聲說:「淮古代固然是徐揚之域,但目下是大河之南而非江之南。」 「唔!確是在大河之南。喂!你是本地人,貴地叫山陽縣和淮陰縣,陰陽都有了,怎麼一回事?」 「從前這條河是淮河,淮河南岸的城市,當然叫淮陰啦!」 「山陽,山之陽是……」 「是北,與江河相反。」 「你們有個濟陽縣,沒錯吧?」 「這……沒錯,他娘的!什麼南北陰陽,到底是怎麼分的?山與水正好相反……」 「你如果到了有山有水的地方,不就明白了?」 他的目光落在壁角的一桌,那位獨酌的酒客,正扭頭向他這一面注視:「不論春夏秋冬,太陽都在天的南邊。山的南面當日照所以叫陽;江河的南邊被山和樹林所擋住,而北面受陽光面多,所以江河的北面叫陽。大牯牛,你的同伴陰陽雙怪,一定比我解釋得更明白……」 「好小子!你是沖咱們而來的。你走得了?」大漢跳起來,搶出伸手便抓。 他撒腿便跑,一竄便出了店門。大漢伸出抓他的手,突然僵住了。 另兩名大漢踢凳而起,手中多了一把匕首,卻不敢搶出,也僵住了。 他在店外止步轉身,頗饒興趣地向店堂瞧。 壁角食桌的那位食客,出現在大漢身側,伸出白嫩的手,扣住了大漢的後頸,難怪大漢發僵不敢移動,伸出抓人的手也收不回來,張口瞪眼卻叫不出聲音,驚恐的神情令人憐憫同情。是一位臉蛋極為清秀俊逸的年輕人,可能喝了一兩杯酒,臉龐一片艷紅,神情似笑非笑,身材中等、穿一襲寬大的青薄袍。 通常雙層的長衫稱為袍,單層的稱為衫。大熱天,誰能穿袍? 但這種有如隱士穿的寬大長衫,在民間仍有些人稱為袍。雖則是單層的,但由於寬大而似乎用料太多,自然而然地被誤稱為袍。而且也不是真正的純青色,略淡些,與讀書士子所穿的青衫,色彩與型式皆有所不同,因此不能看成青衫或青袍,應該稱為寬長衫。 年輕俊逸才貌出眾的人,穿這種長衫顯得更為出色,增加幾分溫文的風果,但也顯得弱不禁風。 這位年輕人一點也不溫文,更非弱不禁風。 大漢那巨熊般的身材高出一頭,但在那白嫩的小手的扣抓下,成了被小鬼制住的金剛,指甲扣入肉中,想必十分疼痛,更加一分勁,很可能像鷹爪扣死了小雞。 投鼠忌器,大漢的兩同伴不敢挺匕首撲上搶救。 「陰陽雙怪在何處?」年輕人用僵硬的怪嗓門問:「閣下,你最好不要撒謊。」 「你……你要幹什麼?」大漢驚恐地問。 「我要找陰陽雙怪提警告,」年輕人說道:「你不想說是不是?」 大漢臉色扭曲泛青,雙腳拒絕支撐沉重的身軀,雙膝下挫,渾身在痙攣,快要跪下啦! 「我說,我……」大漢快要崩潰了。 「在何處藏匿?」 「在……在在……」 左右兩大漢互相一打眼色,終於兇猛地揮匕首撲上了,也許想替同伴解困,也許想阻止同們招供,雙匕一左一右吐出,迅捷無比行致命的貼身攻擊,攻向年輕人的左右脅肋要害。 年輕人將大漢向前一推,雙掌一分。已接近至三尺的兩大漢突然不進反退。被一股無形的掌輕震得倒飛而起,分別撞倒了兩張食桌,摔倒在丈外掙扎難起。 店堂大亂,酒客紛紛惶然走避有人向門外飛逃,狼奔豕突。 門外的彭剛一怔,被年輕人神奇的掌力嚇了一跳。出掌的速度並不快,也沒看出事先已功行雙掌,既聽不到輕氣迸爆破風聲,也看不出用勁發掌的氣勢,就這麼輕描淡寫,信手雙掌一分拍出,兩個身軀粗壯沉重的大漢,竟然在三尺外倒飛摔出丈外,委實令行家心中懍懍。 像這種不需運氣行功聚力發出,隨隨便便信手一揮,便可產生如此驚人的威力,苦練半甲子先天真氣的內家高手,不見得能臻此境界。 酒客專門蜂擁而出,從他身側疾奔而過。 他的注意力投在年輕人身上,也不需對狂奔出門的酒客分心,等到發覺意外,情勢已失去控制。 他的用意在製造小糾紛,以便引起縣城的有心人提高警覺。 無意引起大糾紛,目的達到便心滿意足,他該立即脫離現場,不必等候結果。 霸劍天罡是清河的地頭神,該知道城裏所發生的意外變故。 腰脅與背脊一震,他知道不妙了。 兩個不起眼的酒客,在經過他身旁時突起發難。 四處重要穴道被制,制他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,高手中的高手應該不會暗算人,但這兩位仁兄卻卑鄙地暗算他。尤其是在大庭廣眾間暗算,得手最為容易。 他想有所舉動,但已來不及了。兩個人先重新拍了他一掌,挾了就走,後腦立即被震得昏昏糊糊。 他最後所聽到的,是年輕人憤怒的咒罵:「鼠輩卑鄙!」 街上行人甚多,三轉兩轉便消失在人群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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