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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


  柏大空那群人曾經多次出動追搜,皆勞而無功,人多行動不便,人少又怕受到截擊,真感到束手無策。

  白天,眼線們大肆活躍,可是,查不出冷劍那些人藏匿的線索,像是平空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  陳公套是唯一沒受到襲擊的地方,一方面是人手眾多,另一方面是地勢佳易於防守,因此成為唯一的安全庇護所,青龍幫稍有地位的人,紛紛進入總舵避難。

  白天,是柏大空那些人的天下。

  晚上,是冷劍一群人的獵食場。

  白天的優勢僅限於城外,在城內誰也不敢公然打打殺殺,因此城內微風細雨,城外雷電交加暴雨如注。

  ***

  蓼洲湖旁的官橋村,是南行的一處歇腳站。

  官道東面有七八間店舖,販賣一些行旅必需用品,當然有供應茶水的小食店。

  由於距城只有十四五里,通常不會有旅客在這裏打尖或投宿,真要趕不上宿頭,村北的靈官廟可以借宿。

  只要奉上一些香火錢,在殿廊下放兩把稻草就可度一宿。

  巳牌初,晁凌風青衫飄飄,出現在一家小食店的店堂。

  官道上旅客絡繹於途,有車有轎,居然還有騎馬的旅客,顯得這座官橋村頗不寂寞。

  店堂卻是寂寞的,沒有食客光顧,不是午膳中伙時光,他是唯一的食客,但卻不是旅客。

  先要店伙沏了一壺好茶。大熱天喝熱茶,連店伙都感到詫異。

  茶送來了,店伙巴結地笑問:「客官從府城來,是不是來訪友?」

  他喝了一口熱茶,和氣地笑笑:「在下沒有朋友,也許有人來找我。」

  店伙一愣:「原來客官在等人。」

  他搖搖頭:「是人在等我。」

  店伙聽不懂這種難摸清邊際的話,笑笑走開了。

  喝了半壺茶,陸續有旅客光臨,先是四個腳夫打扮的人進入,喝了一碗冷茶便叫些酒菜。

  接著來了幾批食客,表示午膳時光快要到了。

  晁凌風沒留意其他不起眼的食客,反正十餘副座頭,有一半已經有人佔了,人不少,哪能留心每個食客是何來路?何況,晁凌風也不需要知道。

  四個先到的腳夫三高一矮,都是壯漢。

  矮的一個臉色蒼黃,坐在側首臉半向著他。

  假使他留心,一定可以發現矮腳夫那雙眼睛,所流露的光彩,與略帶病容佈滿風霜的臉孔不相襯配。

  一壺茶終於喝光,他招來店伙,給他來兩壺酒,四味下酒菜,獨自小斟慢酌地,自得其樂了。

  店伙頗感詫異,這位客官所等的人,或者是等他的人,怎麼還沒來?

  店門口,出現一位粗壯的莊稼漢,身後跟著一位明眸皓齒的小村姑。

  壯漢挾了一個長布卷,小村姑挽了一隻小竹籃,兩人駐步向店堂內張望,腳下有點遲疑,似乎在捉摸該不該進去。

  他們看到了晁凌風,看到晁凌風泰然自若小斟慢酌。

  最後小村姑一打眼色,毅然領先舉步入店。

  壯漢本來已舉步跟入,但警覺地向官道前後掃了一眼,眼中有警戒的神色。

  略一遲疑,隨即移至店門側方,目光不時從門內移至門外,並且很留意著店裏外的動靜。

  晁凌風盯著走近桌旁的小村姑,臉上有怪怪的笑意,是屬於貓兒盯著爪前小老鼠的笑臉。

  「你最好趕快走。」他說:「要不了多久,陳公套那些人就會趕來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約了他們?」小村姑似乎打了一冷戰:「你……你真的要……要和他們合……合作?」

  「正確的說,是我故意現身,引他們來找我的。」他拖出右首的凳子示意小村姑坐下:「我不會與任何人合作,我只管我自己的事。任何人的紛爭皆與我無關,那些都不關我的事。」

  「你相信家兄是沉船一案的主謀嗎?」

  「在我查出確證之前,我不信任何人空口白話的指證!冉姑娘,既然你來了,這樣很好!」

  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請轉告令尊令兄,當我需要他們出面作證時,希望他們能堂堂正正地與我打交道,不要玩弄任何花招。」

  「家父家兄絕對信任你的公正,因為你可以在任何時候打擊我們,但你沒有,一直不曾向我們興師問罪,可知你不是一個輕信謠言的人。」

  「謝謝你們的信任。」

  「晁爺,我請求你前往見見家父。」

  「時機未至,該去時,我會去的。」

  「我這次可是誠意的……」

  「呵呵!你每一次都是誠意的,只是這次不敢擺出強請的態度而已。冉姑娘,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姑娘。這次沒擺出霸王面孔,顯得更為可愛。」他半真半假風趣地說:「你知道嗎?女孩子兇霸霸地野心勃勃,畢竟不是什麼動人的事。男人們會敬鬼神而遠之的。好了,冉姑娘你可以走了,你的處境非常的危險,你知道是為什麼?」

  冉芳華姑娘臉上湧起一片婿紅,羞赧地白了他一眼,這才是少女們真正動情的羞喜神色。

  那位矮腳夫的明亮大眼中,湧起另一種光彩。

  「我等你來。」冉芳華的語音柔柔地,低下頭掩藏自己的羞窘神情:「我會完全信賴你,像是信賴我的爹娘,和我信賴的菩薩。」

  她轉身急步走了,似乎沒有勇氣面對她不敢見的債主。

  一個少女完全信賴一個年歲相若的年輕異性,弦外之音已表示了她的少女情懷。

  晁凌風愣了一剎那,搖搖頭重新為自己斟酒。

  這一陣子,他接觸過不少異性,似乎這些姑娘們都是才貌雙絕的嬌娃。

  可是,也似乎一個比一個驕橫,野心勃勃都想出人頭地,沒把男人看在眼下,甚至都想把他踩在腳底下任意擺佈。

  惟有在不正常的情況下,才表現出女性特有的風情,而那點風情也是難以令正常的男人接受的。

  「這年頭,咱們男人是愈來愈難混了,恐怕要不了多久,牝雞司晨這一天就會到來。」他一面喝酒,一面搖頭晃腦大聲自語。

  喝到第三杯酒,前後左右四張食桌客滿,分別坐了一些相貌驚人稀奇古怪的男女,總數有二十出頭。

  最後,一個人到了他這一桌,拖出對面的長凳落坐,順手把竹杖倚在桌旁。

  「多來幾壺酒,添幾味菜。」不速之客笑吟吟地說:「我作東,咱們好好親近,呵呵!」

  「呵呵!少來這一套。」他也怪笑,斷然拒絕:「在我的家鄉,俗語吃人家的嘴軟。吃了人家的東西,就不能把人家當仇人,說人家的閒話蜚短流長,這是道義。所以,柏大空,我不能吃你的東道。」

  「唷!有這麼嚴重?」柏大空仍然笑容可掬:「真把我看成仇人?」

  「呵呵!比你所想像的更嚴重。」他的怪笑也依舊:「豈只是看成仇人?本來就是仇人!我晁凌風再三再四受到閣下謀殺、陷害、嫁禍、凌虐之後,難道放得下丟得開?我還沒有這麼好的修養,畢竟我還年輕,難免憤恨難平,心有不甘。」

  「老弟,這總不能全怪我,你的表現,也的確像是天絕谷的人,對不對?」

  「一點也不對。柏大空,你是個前輩,是個梟雄,而我也相當成熟幹練,我不希望你用狐狸的態度和我打交道,更不希望你是個沒有擔當的膽小鬼懦夫!你所做的事,你的本來面目,幾乎武昌府所有的人都是一清二楚,而你居然還厚著臉皮說這種話,你不覺得羞恥和怯懦嗎?有什麼話,你就直截了當說吧!你帶了這麼多人來,總不會希望我毫不留情的侮辱你吧?」

  「唔!似乎你有什麼話要說。」柏大空笑不出來了,晁凌風這番話鋒利得令人受不了。

  「不錯。」晁凌風自顧自斟酒。

  「你先說說看。」

  「我要黑煞星金坤。其他仇恨,一筆勾銷。」

  「他已經招了供……」

  「我要親自問口供,這是我的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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