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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三


  「晁爺,不知者不罪。」她臉上的笑意可愛極了:「那天是我眼拙,有眼不識泰山,把你這位恩公當作……我向你賠禮,請原諒。」

  她真的抱拳行禮,行武朋友的禮,頗有男子氣概,笑容更可愛了。

  可是,在飛燕的眼中,她這種迷人的笑容,不但一點也不可愛,簡直醜死了,噁心死了。可能是同性相斥的本性在作怪,更可能是醋在作怪,大概事先吃了含醋的食物,姑娘們喜歡吃帶酸的食物,平常得很。

  「你最好滾遠些。」飛燕冒火地叫:「是你把他叫成膽小鬼?我要撕了你的嘴!」

  「唷!幹嗎火氣那麼大?」公冶纖纖俯身替冉芳華拉破襟掩住酥胸:「我可沒惹你呀!晁爺,是不是?」

  晁凌風感到頭大,這位公冶纖纖真會找目標,找上了他,這丫頭刁鑽得很呢。

  「小姑娘,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。」他強忍住笑,一字一吐:「楊姑娘是我的好朋友,你最好不要招惹她,她的話,你最好是聽著。」

  「如果我招惹了她……」

  「我不會坐視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「我會站在她一邊,替她擋一切麻煩。」

  「哦……這……」

  「包括翻天覆地。當然也包括阻止大癡李的門人向她找麻煩。」

  他這一番話,幾乎令飛燕樂得跳起來,假使附近沒有其他的人在,他一定會大感吃不消。

  飛燕真樂昏了頭,忍不住格格嬌笑,用得意的笑聲,向公冶纖纖示威,心花怒放的姑娘,笑起來是無所顧忌的。

  「晁爺,我不會向她找麻煩。」公冶纖纖乖巧地笑說:「晁爺的朋友,也就是青龍幫的朋友,也就是家父的貴賓,絕無虛假。」

  「公冶姑娘的好意,我心領了。」晁凌風大聲說:「現在,我要求雙方的人,立即離開百步外。我要處治這些膽敢一而再向我挾持行兇的人。小娟,你走,我是當真的,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。」

  「我聽你的,凌風。」飛燕媚笑如花,但白了他一眼,悄然後退。

  「晁爺,我請求你把這些人交給我們處理。」公冶纖纖不死心:「這些人在我家附近行兇設伏擄劫挾持,這關係到我家的……」

  「公冶姑娘,我不過問你們的事,也不希望你們干預我的所為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」

  「晁爺……」

  「你也想倚仗青龍幫人多勢眾,干預我的事嗎?」

  「晁爺請勿誤會……」

  「那麼,你怎麼還不走?」他毫不留情地說,不在乎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小姑娘是否受得了。

  他對公冶纖纖的好感,其實反而沒有冉芳華姑娘多。

  總之,他對這些年輕貌美,而又雄心勃勃的姑娘們,並沒有多少好感,連飛燕楊娟他也不以為然,只是同過患難,情誼上自然而然加深而已。

  「你一點也沒有儒生的風度。」公冶纖纖果然受不了,臉紅紅地埋怨。

  「本來我想扮儒生,嘗試和人講理,君子動口不動手。」他冷冷地說:「可是,卻發現行不通,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講理,有理說不清,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講理,先把刀劍準備妥當,再說自以為是的理。所以,我不打算再扮儒生講理了。秀才遇著兵,有理講不清;我再怎麼講,也沒有人聽我的。」

  「這也不能一概而論……」

  「公冶姑娘,不要再說你自以為是的理。」他大聲說:「我也不說我的理,因為不會有人聽我的。比方說,令兄被九天玄女劫持,我適逢其會遭了無妄之災,我一火就和太極堂的人講理,結果令兄並不支持我的理,反而聽那個什麼妙手空空柏大俠的理,所以一幫一堂才有今天的結局。這位冉芳華姑娘帶了一群人聲勢洶洶,一口咬定我是你們青龍幫的人,我的理她根本不聽,最後我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姑且承認,結果是刀劍相見,撒了一地的人。好了,廢話說多了無趣之至,請你離開,好嗎?」

  「好,我走。」公冶姑娘知趣地退走。

  「這才對。」他笑笑:「我發覺與手中有刀劍,或者自認為武功了不起。天老爺第一他第二的人講理,如果說不是個傻瓜就是白癡。當然,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白癡,至少我自己不甘承認。所以,今後若有哪一個天殺的混蛋要來計算我,我絕不會饒他,你們唯一的理是強者有理。」

  在不遠處還沒遠走,在留神旁觀的飛燕楊娟,笑不出來了,芳心暗懍。因為她也是一個不講理的人,對晁凌風的性格,加深一分瞭解。這對她是有好處的。

  一個心懷警惕的人,會有理性地約束自己,甚至會改變自己。

  片刻,兩方的人已退至百步外。

  晁凌風拾起一把刀,反握在手,走近第一名大漢。

  這位仁兄被制了軟穴,手腳無法動彈,睜著一雙驚怖的怪眼,瞪著他不住發抖。

  「敲斷一手一腿。」他向大漢陰森森地說:「今後就算你仍然在太極堂鬼混,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來了。少了一手一腳,說不定反而救了你。你不至於送命,可以多活好些年,你們應該感謝我。」

  「晁爺,一切都是我的錯。」冉芳華哭泣著哀叫:「要懲罰你就砍我的手腳吧!這些人是我帶來的,我負全責,與他們無關……」

  「我不會聽你的了。」他不耐地大聲說,舉起了刀,刀背向下,要向大漢的膝骨招呼了。

  東面的樹林裏傳出一聲佛號,人影電射而來。

  「刀下留人!」有人沉喝,聲如洪鐘。

  他的刀停止下落,鋒刃轉正,虎目炯炯,目迎飛掠而來的人。見來的只有兩個人,隨即把刀向腳下一丟。

  一僧一俗,氣概不凡。

  僧人年約花甲,挾了隨身的埋屍方便鏟,一身破百衲僧便袍,真有幾分有道高僧的氣概。

  輕功提縱術高明極了,身形筆直地破空疾射而來,身法輕靈得像沒有體重的人。

  另一位年約半百,鬚髮漆黑,眼中神光似電,不怒而威,腰間佩了筆囊,裏面有一枝威震武林的魁星筆。

  輕功似乎並不比僧人差,踏草飛掠無聲無息。

  「南無阿彌陀佛!貧僧稽首。」老僧持鏟單掌打問訊唸佛了:「請問施主,這裏有這許多人受傷,可否將原委見告?冤家宜解不宜結。請施主慈悲。」

  「閣下,是你傷了他們的?」中年人的話可就不怎麼客氣了:「在下要聽理由。」

  晁凌風修養不夠,火往上沖。

  他剛才已經表示不與有刀劍在手的人講理,這兩個僧俗一個有方便鏟,一個有殺人的魁星筆,又露了一手高明的輕功,當然是自以為是強者的人,居然一口就要理由,難怪他冒火。

  「你憑什麼要聽理由?」他沉聲問:「你以為你是老幾?我聽不慣你這種口氣。」

  中年人粗眉一軒,也冒火了。

  「在下姓馮。」中年人口氣轉厲:「馮略,江湖匪號稱天地一筆,家住潛山萬松谷。天下事天下人管,路見不平自然出頭管事,憑的就是一個理字。」

  晁凌風根本沒聽說過天地一筆其人,更不知道是冷劍景青雲帶來的朋友,自然也不知道天地一筆是俠義道聲譽甚隆,排名僅略次於宇內五大高手的名宿。

  「好哇!想不到你這種人,居然有興趣說理字。」晁凌風嘲弄地說:「難得難得。」

  「閣下,不要口中帶刺。」天地一筆沉聲說。

  「刺傷了你嗎?」

  「哼!閣下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聽清了。」他厲聲說:「你如果真的想講理,就不要先擺出聲勢洶洶的老虎面孔,我不吃你那一套。你真要講理嗎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好,你聽清了……」他將冉芳華一群人埋伏劫持的經過概略地說了,最後說:「現在,我聽你評理,你說該怎麼辦,我洗耳恭聽。」

 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,也沒說出冉芳華的姓名,說話時你你我我,口語通俗毫不掉文,簡潔易懂,絲毫不帶上流人士的文雅談吐。

  提到鎮八方成壇主,天地一筆和老僧便知道這些人是太極堂的弟兄,自然沒想到他是晁凌風。

  因為晁凌風與大極堂有恩,怎會想到太極堂會與晁凌風反臉?

  江湖人恩怨分明,太極堂也算是重視道義的堂會,怎麼可能恩將仇報與晁凌風翻臉成仇?

  真要講理,太極堂這些人可就麻煩大了。

  人的第一印象最為重要,晁凌風給與天地一筆的第一印象,可說壞透了。

  世間真正的聖賢太少,有如鳳毛麟角。

  天地一筆不是聖人,自然有點意氣用事,有七情六慾,先入為主的觀念主宰了情緒。

  事實上,這位俠義道名宿,武功固然威震武林,但為人卻不怎麼樣孚人望,而且對自己一直不能躋身天下五大高手之列,耿耿於心。

  他的綽號叫天地一筆,可說近乎狂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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