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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太極堂的總壇在府城東十五里左右的小洪山鎮,鎮東北是磨兒山,西面府城方向數里,是大洪山名勝區。

  小洪山鎮這幾天,也忙得不可開交。

  太極堂的堂主旱天雪冉大剛,也忙得焦頭爛額。

  府城內,稍有頭面的江湖人,是不敢鬧事的,甚至避免露臉。

  這裏有楚王府、有按察司、有市政使衙門、有府衙、有縣衙……武職水陸衙門也不少,想在這時稱老大充大爺,門都沒有。

  反而是那些小混混會權術,能交通官府裏的胥吏役卒,城內城外吃得開兜得轉,翻雲覆雨神氣得很,正是真正的城狐社鼠。

  城外,尤其是望山門至海船窩,延伸至如魚套,這一帶才是江湖入的真正獵食場,堤內的長街長有三四里,這裏什麼都有。

  這天申牌初,晁凌風穿了青直裰,打扮得像個吃水上飯的壯漢,進入長街東首的一條小巷。

  小巷第七家正在辦喪事,忌中人家,拜祭時辰未到,通常很少有人登門。

  他提了香燭登門,有兩位戴孝的年輕人迎接他。

  他上香、一拜祭;年輕人也以家屬身分叩謝。

  禮畢,年輕人陪他到客堂奉茶。

  「在下姓晁,是令兄的朋友。」他臉上一片愁容,話說得誠懇:「令兄王建這次應朋友的敦請,到南昌幹一份差事,沒想到遭到如此可哀的變故,真是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事情已經發生了,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,兩位還請節哀才是。本來,我這次也打算下南京的,暫時有事抽不開身,所未能成行。據我所知,令兄因為手頭並不寬裕,所以乘的後艙,但不知還有誰和他同行的?」

  「晁爺,先家兄是獨自前往的,並沒邀有同伴同行。」那只有十四歲的年輕人流著淚說:「那天我送他上船,也沒發現他有同伴。」

  「事先,他曾經在船行與一位旅客在一起交談甚歡,也是一條船上的人,訂了船位之後,還和那人一同離開的。他回家之後,可曾提及交了些什麼新朋友?」

  「這……好像沒聽說過他提起。」

  「比方說:姓江、姓李,江永隆、李世鴻等等。」

  「這……真的沒聽說過,晁爺問這些……」

  「據三江船行說,旅客共有四十位。我已經仔細調查過,到船行領賠償金的人,本地共有二十七人,另五人是咸寧人氏,三位是來自南京返程的小商人,另五位是外地人。其中有一人迄今還查不出身分,他的路引是偽造的。兩位失蹤的人,姓名是江永隆和李世鴻,對江漢陽府人氏。我曾經到漢陽四處打聽,卻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小商人。」

  「晁爺,漢陽府大得很呢,要打聽兩個在外經商的人,怎麼查呀?」

  「本來我可以多花一些時日,花些錢託衙門裏的人查戶口黃冊,漢陽只有兩縣,一定可以查得到的。只怕他們的身分路引也是偽造,那就白費心機,反而遷延時日了。」。

  「咦!晁爺查這兩個人的用意……」

  「他們失蹤,所以要查。」

  「說不定已經落江了呢。」

  「可是,已經八九天了,下游各州縣並沒有浮屍的通報傳來呀!大冶的神秘奇案已經傳遍沿江各府縣,各地有無主浮屍,一定會行文來武昌的,不是嗎?」

  「這……這我就不懂了。」

  「我是令兄的朋友,我要盡朋友的道義,他是被冤死的,我要找出兇手來。這件事你兄弟倆千萬不可聲張,知道嗎?」

  「這……好的。」

  「尤其不要提我來過的事。我該走了,告辭。兩位務請節哀,也許我能查出兇手,慰令兄在天之靈。」

  ***

  人們都知道這件轟動大江南北的神秘大案,官府也斷定是瘟疫侵襲,但卻查不出三個人死後的一刀有何用意,也無法追查。

  通部大邑旅客往來繁忙,官府不可能控制每一艘大小船隻的乘載旅客人數,又沒有活口苦主投訴,這案子也只好暫且放下,懸而難決。

  但人們都可以想像得到,官府不久便會結案的,死者的死後一刀,可能牽涉到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。

  比方說:神巫教,就有攫取死者的陰魂役使的說法。

  在死者的遺體以法刀割切某一處都位,便可以攝取死者的陰魂,附在某件物體或法刀上,永遠受到某物體或法刀主人的役使。

  這雖然觸犯了損毀屍體的罪行,但不算是謀殺,官府便不至於加緊追緝。

  追查最力的是青龍幫,出動了所有的行家,把目標放在太極堂的人身上,已大部認定是太極堂的人所為,所差的只是證據,未獲得確證之前,只能暗中進行查證的工作,雙方的關係愈來愈緊張。

  傍晚時分,晁凌風出現在黃鶴樓前。

  樓有丁勇把守,不許閒人擅登。

  樓前的廣場中,正是熱鬧時光,各種攤位買賣正旺,江湖行業中的巾、皮、李、瓜,一應俱全,趁天黑之前,多賺幾文開銷。

  他站在一處賣狗皮膏藥的攤位前,頗饒興趣地看那位中年郎中,說得天花亂墜。十幾位看熱鬧的人,真正買膏藥的就沒有幾個。

  郎中看到了他,似乎並不特別注意。

  他不再是穿青直裰的窮漢,而是青袍飄飄,手搖摺扇的年輕公子爺。在這些人中,是最出色的一個。

  終於,看郎中大吹法螺的人都離開了。

  他是唯一留下的一個,站在攤前神態悠閒,盯著留了鼠鬚的郎中微笑,笑意令人難測。

  「公子爺看了好一會了。」郎中也向他微笑:「似乎公子爺無意買小可的膏藥,是不是有需要小可效勞的地方,公子爺何不明告?」

  「你的障眼法道行相當高。」他用摺扇指指那根用來作道具的青竹筒:「只是一刀下去,刀口太整齊了,會令人起疑的。」

  「公子爺說我這膏藥接竹是障眼法?」郎中冒火了:「你這是有意損人,破人買賣嗎?」

  「別生氣,老兄。」他輕搖摺扇:「沒有旁人,就你我兩個,說說無妨。」

  「哦,你是……」

  「黃郎中,貴友商柏年要在下傳話。」

  黃郎中一聽商柏年三個字,臉色一變。

  「他要我傳話說,你不夠朋友。」他接著說:「他把你當成好朋友,還想到南京混出一番局面,再派人捎書請你前往享福。可是,沒想到你居然不前往大冶替他辦後事,未免太薄情。難道說,真的人在人情在,人死兩丟開嗎?哦!這是他說的。」

  「別嚷嚷好不好?」黃郎中手忙腳亂地收攤:「他……他真的託……託夢要……要你傳……傳話?」

  「你以為呢?」

  「公子爺,你……你是看見的。」黃郎中雙手一攤:「我都快混不下去了,哪……哪有錢替……替他辦……辦後事?我……」

  他在袖內掏出十兩的一錠金子,丟入黃郎中的盛膏藥木箱。

  「市價一比六,六十兩銀子,夠了吧?」他說:「三江船行派有人在大冶協同善後,每人有一百兩銀子賠償。你不是商柏年的親屬,可能領不到。但領喪葬費不會有問題,你只要花二十兩銀子盤費就夠了,可以淨賺四十兩銀子,你去不去?」

  「公子爺,小的當然去,當然去……」

  「有條件。」

  「條件?」黃郎中臉色又變了。

  「我要知道是誰出生意要他前往南京謀生的。他與三江船行的胡老七交情不錯,胡老七在那艘鬼船上當火夫頭,很可能在船上閒來無事,在廚下幫胡老七的忙。」

  「這……我想想看……」黃郎中低頭沉思。「唔!我記起來了,是東湖……呃……」

  在樓前趕熱鬧的人甚多,兩人只顧談話,忽略了往來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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