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冷劍飛鶯 | 上頁 下頁


  歇腳亭的亭柱下,木架上放了一桶茶,掛了幾個竹碗,兩隻竹茶勺。

  晁凌風的神色顯得頗為輕鬆,他用茶勺舀了一碗茶,坐在亭欄凳上,頗為愜意地喝茶,目光落在往北的官道。

  遠處,已看不到七煞書生三個人。

  那是往武昌府的方向,他不願跟上去自找麻煩。

  身後,傳來極輕微的,只有他才能聽得到的聲息。

  「喂!那裏面什麼都沒有,幾件換洗衣褲,值不了幾個錢。」他並沒回頭,拍拍自己的腰囊:「這裏面有金銀,革囊中有雜物,用得著的時候,還真值幾個錢。」

  噗一聲響,身後有人將他的包裹丟在一旁。

  同一剎那,他的右手抓住了伸向他左肩脅下的一隻蒼老的手。

  「能從在下身邊將隨身物品偷走的人,還真找不出幾個。」他將那隻蒼老的手推開,這才泰然扭頭回顧。

  身後的亭欄外,一位斑白鬍子亂糟糟,面容顯得蒼老的人,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。右脅下挾了一根紫竹杖,穿一襲灰袍,背上有包裹,既不像花子,也不像個窮混混,那雙老眼是唯一顯得有精神的器官。

  「小子,似乎老夫也老了,十年來是第一次失手。」灰袍老人踴身跳入亭中:「只要讓我老人家近身,連大閨女的胸圍子也保不住,你……」

  「老不正經,別說那種有傷風化的話好不好。」他笑笑,舀另一碗茶遞過:「喝口茶解渴,老伯。人老並不是壞事,世間有一大半的人,活不到老伯你這種年紀呢!不怕老伯你生氣,老而不荒謬,才能受人尊敬;掏大閨女的胸圍子,那是我這種年輕小伙子的事,對不對?」

  「對,對極了,你小子還真不含糊。」灰袍老人放回茶碗,解下包裹丟在凳上:「貴姓呀?」

  「小姓晁,晁凌風。」他抱拳行禮:「請教老伯高名上姓。」

  「柏大空。小子,你該知道我。」

  「很抱歉,小可足跡不曾北出洞庭,不認識幾個人。」

  「唔!很像個沒見過世面的人。告訴我,剛才你用什麼東西,把那位目空一切、威震江湖的黑道巨擘打得當堂出彩的?」

  「小可沒有呀?」

  「真的?」灰袍老人眼中的冷芒一閃即隱。

  「人老了,手腳抽筋平常得很嘛!」

  「哈哈!老夫的手也抽筋了。」

  嘯風聲乍起,紫竹杖攔腰便掃,勁風先行及體,這一杖是用內力擊出的,不僅勁道兇猛,速度更令人心驚膽寒。

  晁凌風坐在亭欄的欄凳上,背後的亭欄高及肩背,想躲開這一杖出其不意的重擊,勢比登天還難。

  眼一花,杖過無聲。

  「咦!」柏大空一杖落空,訝然驚呼。

  晁凌風已經不見了,反正看到人影一閃,眼一花,人就像是平空消失了。

  凳上的包裹、竹鉤杖,也失了蹤。

  身後有腳步聲,柏大空火速轉身。

  官道上,晁凌風點著竹鉤杖,脅下掛著包裹,青袍的下襬掖在腰帶上,撒開大步泰然自得,向北走了。

  相距已在二十步以上,不可思議。

  「這小輩是個鬼!」柏大空脫口驚呼。

  青天白日,當然不會是鬼,大太陽在頭上高照,人怎會比眼睛的視力還要快?

  「小輩,等我!」柏大空抓起包裹出亭急迫:「等我一等,老夫要交你這位朋友……」

  人是不能不服老的,追了兩里地,前面晁凌風的背影愈來愈小,等到道路轉了兩處彎,背影便消失了。

  柏大空像洩了氣的皮球,老了認老,腳下一慢,拭掉臉上的汗水,用平常的腳程趕路,老眼中冷芒再現。

  「這小子看似不快,又不是用輕功,只是普通的奔跑,我居然追不上了。」柏大空苦笑自語:「看來,我真是老得不中用了。奇怪,誰調教出這麼一位出色的門人弟子?把幾個名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全耍了一招,而又不著痕跡,他已經具備了掀起江湖風暴的條件,相當可怕!」

  薑是老的辣!

  這位老江湖的心中,油然興起尋根究柢的念頭,要查一查這位自稱晁凌風的年輕人是何根柢,闖入江湖的抱負和發展。

  他不承認自己真的老得不中用了。

  晁凌風卻沒有與江湖人打交道的念頭,他有自己的事需要處理,盡量避免與陌生人發生纏夾不清的糾紛。

  在歇腳亭無意中碰上了幾個武功頗為高明的人,一時手癢,捉弄了那個什麼飛天蜈蚣,沒想到卻被隱身在亭後林子裏的什麼柏大空看出破綻,頗令他感到意外。

  為了避免麻煩,他一走了之,卻自以為一定可以把麻煩擺脫呢!

  如果他知道他所碰上的人,全是江湖上了不起的風雲人物,就會明白已經惹上了麻煩,是不易擺脫的了。

  他把這些功臻化境的風雲人物,看成武功「頗為高明」的人物。

  人的運氣來了,連泰山都擋不住。

  相同地,麻煩來了,躲也躲不掉,甚至愈躲麻煩愈多。

  咸寧至武昌府城,全程兩百四十里。

  在他的心目中,一天的腳程綽綽有餘。可是,歇腳亭無意中碰上意外,耽擱了大半個時辰,真得要趕幾步了。

  擺脫了柏大空,他的腳下雖然放慢了,但比起普通旅客的腳程,仍然快了一倍以上。在他來說,這只是他的平常腳程,不以為意。

  而在旁人眼中,他的腳程是頗為驚人的!

  走長途的旅客,怎能用快步趕長程?

  走出三十里,譚家橋鎮在望。

  他超越了三名旅客,前面走著另三名旅人,一個穿月白長袍的身材修長青年,帶了兩位青衣隨從,腳下沉穩從容,甚有氣派。

  距鎮口已在一里之內,他腳下一慢,不打算超越,且到鎮上找些吃的喝的,歇息片刻,不必再快走了。

  前面二三十步的三位旅客,也沒留意身後的人。

  他一慢,先前被他超越的三位旅客,卻逐漸加快到了他身後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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