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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侍女與女人是不一樣的。女人,意指情婦。情婦雖然沒有主母的地位,但畢竟比侍女高一級,所以白妖婦話中帶刺,不希望蘇若男獲得情婦的地位。

  蘇若男羞得無地自容,也就惱羞成怒,本來就性情有點火爆,所以芳名叫若男。

  一聲劍鳴,她拔劍出鞘,淚水在眼眶裏打轉,總算能忍住不掉下來。

  「乾脆我們把賬算清楚。」她的美麗面龐由紅轉青,劍舉起了:「我能忍受你的暗算,忍受不了你對我的侮辱。不是你就是我,我……」

  羅遠不得不擋在兩女中間,阻止兩女動武。

  「好了好了,別再鬧了。」

  他感到頭大,不能偏袒那一方:「咱們之間的小衝突,實在沒有計較的必要,彼此沒有仇恨,幸好也沒造成傷害。引發衝突難免在嘴上逞能,傷害到對方的自尊,所以說相罵無好口。我承認我修養不夠,在市井廝混口沒遮攔,我道歉,千萬別計較。

  「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還不壞,大家交個朋友,別把我那些胡說八道的諷刺嘲弄話放在心上。目下情勢惡劣,我們必須團結一致對外。

  「兩位也可能還沒進早膳,何不一同進食,商討該如何殺出一條生路來,事前有計畫,勝算可多增加幾分。」

  妙極了,兩女就等他這些話。

  蘇若男不是氣量小的人,轉青的臉立即恢復紅潤,欣然收劍走近,不愉快的感覺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  「真也餓了。老爺,飯菜稍後有人送來。」她拖條凳打橫坐下,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性情變得快:「白姐,我承認你各方面都比我行,只要你不存心作弄我,我相信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。」

  除了武功她覺得比白妖狐強之外,她各方面那能與白妖狐比,白妖狐曾經捉住她,這是事實。論江湖經驗與心計,她差遠了。

  「只要你真的不記恨,我那敢作弄你?」白妖狐也見好即收:「你的人多得很,高手如雲。說實話,你的人躲到何處去了?能不能在緊要關頭趕來?」

  「已到瑞雲谷去了。」蘇若男嘆了一口氣:「如果我的人在,至少不會如此絕望。」

  「你們不要講洩氣話好不好?」羅遠豪情勃發:「人多沒有用,山林曠野任我縱橫。告訴你們,人絕對沒有虎豹熊兇猛厲害,我曾經赤手空拳,闖入虎群力搏十二頭猛虎。」

  「嘻嘻!你少來。」蘇若男嬌笑:「你說你是採藥人,我看靠不住。」

  「甚麼?你……」

  「別以為我是外行。」蘇若男用行家的口吻說:「猛虎不成群。除了繁殖期,雌雄虎短期間在一起之外,其他時間兩虎相逢,肯定會鬥得皮開毛掉。猛虎的獵區地盤,約在四十里左右,非繁殖期,連雌虎也不許接近,那來的虎群?」

  「天地丕變,就有虎群出現。而且天地丕變,十之八九世間會出現刀兵劫難,信不信由你。」羅遠說得煞有介事:「四年前我隨家師,在山東沂州山區訪一位前輩,我獨自入山尋覓藥蹤,就碰上了虎群。那年南京、北京大地震九次;那年,漢王高煦在山東造反。巧吧?」

  「令師是那一位高人?」白妖狐笑問,有意探底。

  「不高不高,還比我矮半個頭。」羅遠怪腔怪調:「可是我如果偷懶,他老人家揍起人來,比天神金剛還要可怕,幾乎會把我打矮一尺半尺。」

  「大概你經常偷懶。」蘇若男掩口而笑。

  「不偷懶同樣會挨揍,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呀!」羅遠一臉委屈相:「怪只怪那些古聖先賢,留下一些讓後世奉為圭臬的教訓,說甚麼玉不琢,不成器;又道是棒頭出孝子,嚴師出高徒;又說……好了,飯菜來了,再又說,那就肚子要造反啦!聖賢保證會從墳墓裏,爬出來揍我一頓。」

  店伙剛好將食物送入,兩女笑了個花枝亂抖。

  彼此之間談不上仇恨,一經化解自然前嫌盡釋。險惡情勢,也推波助瀾把他們緊密地牽連在一起。這一頓早膳,無形中促使他們結合成三角同盟。

  ***

  急難關頭,有一個勇謀兼備,有決心有毅力的人出面領導,常會在難苦中度過難關。

  當他們一行二十二人,出現在翠峰亭時,任何強勁的敵人也會動容,在發起攻擊時必須多加考慮;考慮需要付出多少代價,才能把他們送下地獄。

  前面,羅遠、白妖狐、蘇若男,形成先鋒三角戰鬥群,左手是木製的長盾,右手是鋒利的劍。胸背,是三層牛皮粗製的前後護甲,下面有護脛護膝。盛滿暗器的囊置在腹前,稍有不便但可當護腹甲使用。

  後面,三或四人成一組,打扮相同,行動如一,每一組就是一個堅強的戰鬥體,陣列一合,便是可相互支援的大陣。

  對方有弩筒發射的牛毛針,有各種大小型暗器。所以羅遠嚴格要求,搏鬥時以防禦為主,各人所站的位置,必須形成圓圍防禦小陣。

  短兵相接,則從某一點毅然楔入,相互交叉攻擊,不必冒進逞個人英雄。敵眾我寡,個人英雄觀念是自尋死路,統合行動,三個人可擊潰三倍以上的勁敵。

  羅遠有意示威,七組人列陣行進。中途停頓兩次,停頓時快速地形成圓陣,一眾男女支盾揚刀,屹立如山冷靜從容,真有泰山難以撼動的氣勢。動時步伐也相當整齊,不像是臨時湊成的烏合之眾。

  翠峰亭也排列了近百名男女,目迎這七組嚴肅整齊的怪行列,一個個臉色漸變,甚至有人露出驚容。漸來漸近,逐漸傳出嗡嗡的議論聲。

  中間在亭口列陣的主事人,真像一位年方弱冠的美少年,寶藍色鮮艷的博袍,迎風飄舉神韻飄逸,臉如冠玉五官俊秀,果然英俊瀟灑欠缺頭巾味,不愧稱再世潘安,名實相副的無雙玉郎。

  左右,兩男兩女四護衛,男的英俊魁梧,女的剛健美麗,年紀都在二十四五左右,有一般逼人的威嚴氣勢流露,成熟男女的風華,把無雙玉郎的風流俊逸氣韻襯得更出色,當然打手保鏢味也濃厚。

  後面一大群三山五嶽,高高矮矮排列在一堆的男女,全都是青勁裝爪牙,形形色色陣容相當壯。懾魂天魔仍穿了青長衫,站在無雙玉郎右首不遠處,猙獰陰森的長相,與無雙玉郎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
  翠峰亭前面有十餘畝大的平坡,長滿及脛的茅草。羅遠的三人小組首先踏入草坪,舉劍一揮。

  這是號令。後面的六組人,步伐如一兩面一分,一聲低喝,圓陣形成,二十二個人凝神屹立,紋絲不動像是石人,二十二雙充滿自信的大眼,凝視著前方冷電湛湛。生死關頭,有豁出去決心的人,就會有這種傲視天蒼,有我無敵的無畏氣勢流露。

  蘇若男向站在羅遠左後側的白妖狐,瞥了一眼撇撇嘴,意思是說:「這位玉郎的侍女,不怎麼樣嘛。」

  比起無雙玉郎左右兩女衛,她和白妖狐並不遜色。白妖狐美而艷,她靈慧秀逸。其實,麗質天生的漂亮女人在一起,如果不在梳妝打扮培養氣質上下工夫,很難評論誰最出色,梳妝打扮才能顯露出絕代風華。

  西子王嬙穿上村婦裝,粗頭亂服往淑女群中一站,還能流露出絕代風華嗎?現在,她們都成了即將生死搏鬥的女英雄,那能呈現亮麗的風華?所以看不出甚麼出色的神韻。

  先用劍發出信號,羅遠獨自大踏步出列,直逼至亭口兩丈左右,挾盾橫劍有如天神。

  「我,八極雄鷹羅遠。」

  他聲如洪鐘,虎目中神光四射:「昨晚你們謀殺寄宿大寧集的江湖朋友,到底有何用意,理由何在,我要公道。你們是何方神聖,亮出旗號來。單打獨鬥倚眾群毆,咱們一概奉陪。那個油頭粉面的小孩子,你定然是甚麼無雙玉郎董冠章了,神氣得很,你過來。」

  有人咒罵著作勢衝出,大概對他的話大起反感,有辱主子的尊嚴,卻被無雙玉郎伸手所阻止。

  「你最好設法管住你這一群暴民。」羅遠的語音震撼山林,從攻心下功夫:「他們如敢不知死活衝陣,我保證片刻間便宰掉你們一半以上的爪牙。小孩子,你不準備過來和我打交道嗎?過來,別怕,我不會咬你的,我會保持打交道的風度。」

  他所有的話,都以強勢的語氣壓迫,表示這二十二位江湖好漢,不是等宰的可憐蟲,對方人數雖多,嚇唬不了這些英雄豪傑。

  無雙玉郎的怒意寫在臉上,被他的話激怒了,伸手阻止隨從跟上,獨自向他接近,那雙明亮的星目,狠狠地盯著他,似要將他生吞活剝。

  「我要把你這些狂妄的話,打回你肚子裏去。」無雙玉郎的聲調怪怪地,一口捲舌的京腔也怪怪地:「你是明知必死,所以乾脆賣狂嗎?」

  「哈哈!正相反,我八極雄鷹有十成必勝的信心,我有把握以最少的代價,屠光你們這些雜碎。」

  羅遠狂笑,豪情駿發:「你的爪牙軍師懾魂天魔死傷慘重,他就是最佳的活見證。我八極雄鷹在大寧集嶄露頭角,迄今為止,還沒碰上真正的敵手。也許,你那位練成排山袖的人,勉強可以和我周旋三五下,最後他一定死。」

  「人是真的狂,哼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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