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矯燕雄鷹 | 上頁 下頁
五六


  「狂者進取,有甚麼不對嗎?閒話少說,把你的用意和理由說出來,我在聽。」

  「你們妄想前來奪金發財,以便名利雙收,妨礙了我們,必須加以清除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,即使是武道門的人,也無權提出這種不講江湖規矩不上道的要求。黑吃黑是江湖所公認的正當手段,看誰神通廣大是行規之一。你是武道門的人嗎?叫陰陽使者出來和我理論。即將血流山野,你一個小孩子難當大任負不起責。」

  「我是來找武道門打交道的人。」無雙玉郎正式表示態度:「所以要清除你們這些妄想渾水摸魚的人。你像是知道我的來歷。」

  「我不知道,但有人知道。」羅遠避免正面答覆:「你派那位自稱人熊的人傳話,已經亮出你的名號,他所說的無雙玉郎,想必就是你了。」

  「對,那就是我。我已經表明我的立場,不許你們妨礙我和武道門打交道的事。我要求你們立即向後轉南下隨州,放你們一條生路,如何?」

  情勢轉變得急轉直下,明白地表示不再「清除」。無雙玉郎顯然被他的強硬態度所撼動,不想付出慘烈的代價,和平解決是上策,人多不一定穩操勝算。

  「我無權干預其他朋友的行動,你的要求我無法答覆。」羅遠斷然拒絕對方的要求,事實上他也無權干預其他朋友的行動。

  以千手靈官來說,與奪金無關,他能干預得了嗎?他要北上到南陽府,那能乖乖地被趕回隨州走回頭路,連他自己也不願意在暴力脅迫下低頭,其他的人他更管不了。

  「看來,如不斷然打發你,我將付出可觀的代價,甚至可能得不償失了。你以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?」

  「當然,我在這裏威風八面,不是打腫臉充胖子,虛張聲勢唬你們吧?」

  「我就要看看你憑甚麼狂。」無雙玉郎雙手一提,拉開馬步:「把你身上的零碎卸除吧!我不會用暗器對付你,公平地用拳劍決生死,我要公平地殺死你,讓你死而無怨。」

  「他娘的!我總算有點尊敬你了。凡是敢公平決鬥的人,都值得尊敬。」羅遠潑野的老毛病又犯了,嘴裏不乾不淨嬉皮笑臉,放下木盾,脫下胸背的皮革:「你可以用暗器,別客氣,公平面對面交手,任何物品皆不能算暗器。來吧!小孩子。」

  對方不拔劍,他也收劍立下門戶,但徐徐向前移位邁進,擺明了不採守勢,語氣則表明讓對方主攻,逼進則表示對方出手他就要反擊回敬,氣勢磅礡,意志力已將對方束緊在神意控制圈內,一發動將石破天驚。

  正面向前逼進,不是繞圈子爭取空門。絕頂高手相搏,不可能爭空門浪費時間,也沒有空門可爭,唯一可做的事是強攻猛壓,以實力和技巧,無畏地緊迫攻擊決戰,強存弱亡,最好一招便把對方擺平。

  一聲冷哼,無雙玉郎被強烈的氣勢所迫,突然進發無窮勁道,左手吐出寬大的袖口,雲龍現爪劈面便抓,宛若電光石火,斜身逼進速度已至極限。

  羅遠取綽號為鷹,因為他善用爪,妙極了,碰上一個爪功相當的對手,速度頗令他吃驚,不假思索地小臂疾抬急抄,金絲纏腕反扣對方的脈門,感到手臂微震,強大的勁流直迫肩膀。

  但他受得了,反震的內勁硬把襲壓的無窮勁道逼退,手爪排勁直入,指尖將及對方的手腕。

  這瞬間的接觸,強烈的內勁已無可避免地,發生了猛烈的撞擊力,雙方似乎勢均力敵。

  雙爪幾乎同時搭上了對方的手腕,第二次無窮的內勁猛然迸爆。

  雙方的手腕皆強韌無比,抓不住扣不牢。

  這瞬間,無雙玉郎的左手大袖,猛然從下方一抖一振,驀地風吼雷鳴,像是聚然颳起一道龍捲風,罡風的壓力有如萬斤巨槌猛然砸撞。

  說巧真巧,羅遠也同時用左手來一記袖底藏花反拍而出,恰好與襲來的強勁袖風,在下盤遭遇。

  出手的變化太快,誰也沒看清他們攻招接招的招法。高手貼身相搏,很可能在電光石火似的瞬息間,連攻三五招一氣呵成,完全以心意神主宰反射性的活動,也就無可避免地雙方同被擊中,因為事實上反射性的出招,不可能料中對方的攻招技巧和手法。如果要害被擊中,一照面便你死我活了。

  一聲蓬然大震,人影乍分,同被震得向後滑退丈外,罡風形成一道勁烈的氣旋,四面一迸裊裊而散,草梢搖搖。

  羅遠再退了三步,才能穩下身形,小腹被袖拍中,像被萬斤巨槌所砸,砸得氣血激烈翻騰,護體神功幾乎被擊散,產生肌肉擠壓的痛楚感。

  無雙玉郎更多退了一步,右脅近胸處被羅遠的巨掌拍中,幾乎拍斷兩三根胸肋骨,俊美的臉蛋紅潤突然隱去,變成泛白轉青,星目的湛湛奇光,也一度隱去。

  都沒被擊中要害,都禁受得起。

  真碰上可怕的對手了,羅遠的野性猛然爆發,一聲低吼,他飛躍而進,手腳內收縮成一團,高度僅有八尺,真像一個大肉蛋,向前飛砸而出。

  手與腳可以猛然伸出攻擊,對方難以料中他那一雙手腳是主攻,砸勢非常猛烈,足以撞倒一座大磚牆,阻擋的人如果挺不住,很可能被撞扁,也將先受到手腳的攻擊,後果可怕。

  無雙玉郎吃了一驚,這是甚麼怪打法?羅遠的體重超出一半,撞上了必定災情慘重,本能地向右急閃,身形左扭,猛地一拳搗出。

  這瞬間,羅遠恰好雙手箕張,阻止他移位,一張一抓五指如鷹爪。

  倉卒間,羅遠已發現他用拳攻。身材小的人近身用拳攻,力道有限,距離不足,速度受到限制,即使被擊實,也不可能造成重大災害,所以準備承受一拳,左爪真力驟發,觸及對方的左肩胸,食指疾抓肩井穴。

  雙方都是估計錯誤,拳爪及體。

  砰一聲大震,羅遠的左肋挨了一記力道萬鈞,直震內腑的重拳,護體神功被壓縮至極限,有自爆的險惡情勢發生,雙腳仍沒著地,失去發勁抗拒的力源,整個人斜震飛起直飛出丈外,落下時幾乎摔倒。

  拳著肉的響聲爆發的同時,也傳出裂帛聲,無雙玉郎的亮麗寶藍色長衫,連肩帶袖被抓裂、撕剝,被羅遠抓在手中,露出細皮白玉的肩膀手臂,與及肩下方一片胸肌,潔白的肌背,更出現四道蒼白色的抓痕,片刻之後,肯定會出現皮下淤血的抓痕。

  「破山拳!」踉蹌穩下馬步的羅遠驚呼,臉色泛青,大汗淋漓,吸口氣雙手向斜方高舉,五指下張,像兩隻大鋼鉤,更像傳說中的惡鬼攫人狀,臉上猙獰的神情極為嚇人,起步一跨八尺,作勢撲上。

  無雙玉郎也臉色泛灰,呼吸不穩,以右手的大袖掩住裸露的左肩臂,徐徐退走移位。

  「給你們一個時辰南下離去。」無雙玉郎一面移位一面說:「未牌正發起攻擊,留在集上的人,一概撲殺,絕不留情。」

  男女四衛一閃即至,兩面一分,拉開馬步準備出手,掩護無雙玉郎退。

  羅遠略一遲疑,不再逼進。無雙玉郎那一記可怕的破山拳,讓他吃足了苦頭,餘痛仍在,真力耗損了不少,還真不敢接受四男女的攻擊。

  白妖狐與蘇若男也飛奔而至,躍然欲動。蘇若男很細心,搶盾拾甲匆匆替他繫妥。

  「我等你。」羅遠咬牙高叫:「不必等一個時辰。」

  「不要辜負了我網開一面的誠意。」無雙玉郎在三丈外沉聲說:「你的武功並不比我強,我絕對可以纏住你。等我的人撲滅了你的人,你的死期就注定了。」

  「來來來,不要自誇。」羅遠不肯甘休:「好手難尋,沒碰上敵手是悲哀的事。趕快換衣服,我等你,不是你就是我,破山拳不過如此而已。」

  「以後我會找你,我的決定不會更改。」無雙玉郎舉手一揮,百餘名男女向亭後的山坡密林退。

  密林中陣勢的威力銳減,互相策應困難。羅遠忍住下令攻擊的衝動,眼睜睜目送對方從容退走。

  ***

  十二個首腦人物遠離人叢,在茂林深處席地圍坐,商議行動大計,氣氛並不融洽。

  無雙玉郎是主持大局的首腦,行動的總指揮,已換了一式同式寶藍長衫,神色有點委頓,大概吃了苦頭,短期間精力難復。

  十二個人,倒有一大半屬於鷹派,對無雙玉郎不下令攻擊,反而給羅遠那些人一個時辰離境,感到失望激憤,認為是放虎歸山失去戰機。

  懾魂天魔是主戰的鷹派,更是不滿無雙玉郎的鴿派作風,因為他曾經折損了許多人,志切復仇恨透了羅遠,所以主戰最力。

  「他們退回大寧集據險死守,想撲滅他們更難了。」老兇魔幾乎在咆嘯,對無雙玉郎並沒流露出敬意:「董公子,長上不是派你來和平縱敵的,而是必須撲滅他們,連那個小美人也一併除掉。你大開方便之門放縱他們離去,如何向長上交代?」

  「你們就知道殺殺殺,仇恨迷失了靈智。」無雙玉郎焦躁地大叫:「你們計算過,我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?就一比一,也得死掉二十餘位弟兄,值得嗎?攻心為上,我給他們一個時辰離開,不需付出代價,便可達到消除障礙的目的,豈不是上策嗎?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不要可是。我問你,你們有誰能擋得住姓羅的攻擊?前後你們一共犧牲了多少弟兄?結果如何?我已受了傷,絕難纏住他。我不希望他殺掉我一半人,昨晚你們就斷送了三十六個弟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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