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矯燕雄鷹 | 上頁 下頁


  青衫中年人大聲說,聲如洪鐘態度友好:「後殿還可以聊避風雨,座騎可以安頓在破敗的禪房內。自己去找地方安頓,沒有人接待,天晴後再趕夜路,十餘里外可能有村鎮。」

  「哦!可能?」虯鬚大漢惑然問。

  「對,可能。」中年人點頭:「在下不曾走過這條路想當然而已。」

  「尊駕是……」

  「到襄陽,在這裏暫時躲雨,躲了老半天,幸好在下並不急於趕路。」

  中年人的青衫是乾的,可知必定是在下雨之前,發覺不妙就前來避雨的,相當幸運。

  「咱們到南陽。」虯鬚大漢領先牽了座騎登階:「渾身濕透了,真倒霉。」

  「後殿還有一些避雨的人,最好不要逞強爭宿處。」中年人好意地叮嚀:「諸位都攜有刀劍,帶有兇器的人,必定自認是強者火氣大,一言不會很可能拔刀相向。出門人忍字為先,能忍才能走天下。」

  「承告了,咱們不是惹事生非的人。」

  「那就好,大家平安。」中年人退在一旁,目送五人五騎進入破前殿。

  寺院有三進,格局雖小,依然有章有法,兩側有小型配殿,但大半倒塌難避風雨。大殿屋頂雖有數處崩坍,但仍可安頓,漏雨處不多,偏殿仍很乾燥。

  後殿也可安頓,比前面的大殿完整些。

  大殿和後殿都可看到有人走動,各佔乾燥的角落安頓,連稻草也鋪好了,顯然打算在這裏過夜。雨勢愈來愈大,今天是走不成了。

  五人在大殿的一角安頓,座騎掛在東配殿裏。東配殿的伽藍菩薩像已經碎了,一片狼藉,不能住人。

  在雨下濯洗畢,換上乾衣褲,天色不早,殿中幽暗,已有人點起松明或蠟燭。

  他們攜有旅行用的摺疊式照明燈籠,也備有松明。

  安置妥睡具,燈籠在微風中搖曳,光影搖搖,在破殿中倍增陰森感。

  他們開始打算找食物充饑,想向其他避雨的人打商量。

  在湖廣的精華區旅行,根本用不著攜帶乾糧。

  湖廣精華區是魚米之鄉,村落鄰比,任何地方皆可賣到食物,他們就沒攜有乾糧。

  虯鬚客走向西配殿,在廊口就怔住了,乖乖一縮脖子向後轉,打消了向人借糧的念頭。

  他看到配殿門站著一個人,幽暗的光度下,他居然看得真切,沒錯,是五湖游龍歐陽天虹。

  他最不想見的人,就是這位大劍客。

  後殿也沒有門,他看到隱隱燈光。

  正打算從東配殿的長廊繞至後殿,也許可以找到攜有食物的人商量。

  「你再不走,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。」悅耳的女性嗓音,突然從後殿傳出。

  有女人在後殿避雨,這女人可不好惹,性情大概不溫柔,口氣霸道。

  聽嗓音十分悅耳,可能年齡並不大。女人對男人,不客氣會是何種景況?叫救命?但聽口氣,絕不會是向其他的避雨旅客求救大叫非禮。

  「後殿有是非了。」他自言自語。

  五湖游龍正循聲向後殿走,表示即將有是非。

  ***

  五湖游龍並非聽到女人的語音,而前往管閒事或充護花使者的。

  一個精明的闖道者或遨遊者,在這種荒郊棄寺中歇息,有一些男女旅客連續到達,有了解情勢,與及察看其他旅客動靜的必要。

  要瞭解就必須走動,與其他的人接觸。

  踏入尚稱完整的小後殿,眼前一亮,殘破的神案上擱了兩根大燭,火光明亮。

  站在一旁穿了翠綠騎裝的女郎,在燭火下更多亮麗,明眸皓齒眉目如畫,雙十年華發育均勻,隆胸細腰曲線玲瓏,雙手叉腰不像一個淑女,但美得令人目眩,美之外所流露的英氣,卻令膽氣不足的男人害怕。

  殿角的草堆中,盤膝坐著一位大漢,身材並怎麼雄壯,但面貌五官頗為出色。

  直裰是公認的貧民服,長及膝上,掩襟,用腰帶綑住,懷中可盛藏不少物品。

  身旁,擱了一隻還沒解開的馬包,一個大革囊,質料並不差,就不怎麼像貧民了。

  年歲可能在二十二、三之間,正是精力充沛的青年危險年齡,也就是所謂血氣方剛,魯莽衝動的年齡。

  大漢對發怒的美麗女郎毫不在乎,雙手握住一個大光餅,吃得津津有味,僅用怪怪的目光,在女郎身上瞟來瞟去,似在欣賞一幅美感十足的名畫。

  女郎似乎怒火不斷上升,對大漢那不理不睬的態度,與及邪味十足的目光,極度不滿,快要爆炸了。

  「你真不走啊?」女郎拾起腳旁一根斷木棍,向大漢一指:「我要打得你鼻青面腫,把你丟出去。」

  「小姐,講講理好不好?」大漢終於停止啃大餅發話了,但並沒站起來:「我比你先到,雨沒下我就在這裏準備過夜了。這種鬼暴雨會下一兩天,我不想冒雨趕路自討苦吃,打算住一兩天呢!你後到怎麼趕我走?」

  可能是看到五湖游龍出現,不得不先表示是有理的一方,所以口中在說話,目光卻落在殿口的五湖游龍身上,對五湖游龍所佩的劍似乎懷有戒心。

  善良百姓對所有的殺人兵刃,都懷有恐懼的戒心。這位大漢穿著打扮像貧窮的百姓,對五湖游龍的劍應該心懷恐懼才正常。

  五湖游龍是在天下闖蕩的名劍客,精明的老江湖,從雙方的對話中,便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。

  「喂!你這蠢材。」五湖游龍舉步入殿,雨聲掩不住他震耳的嗓音:「你是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大男人,總應該避嫌對不對?該把地方讓出來,讓這位姑娘歇息。」

  「我在這裏也不妨礙她歇息呀!地方寬著呢?」

  大漢用抗議的口吻說:「你看她兇霸霸的氣勢,還怕有人欺負她?她在那邊角落安頓,我根本就看不見她。她一個人就佔據整座後殿,未免有點霸道吧?你一開口就編排我的不是,是個有成見霸道的人。」

  五大漢在前殿門外,勸告他們的中年人,似有先見之明,勸他們不要逞強爭宿處,出門人忍字為先,能忍才能走天下,所以他們聰明地不向後殿找宿處,在大殿一處角落安頓。

  這位大漢不能忍,居然在江湖人士害怕的大劍客前抗議講理,甚至指責對方霸道有成見。

  大漢的話也有道理,雙方各佔殿堂後側的一角,中間有神龕和半毀的壇座破案所阻隔,即使不點燭,也看不見對方的歇息處。

  兩側的偏殿雨水碎瓦一塌糊塗,沒有容身的地方。

  殿堂中間和前例,還可以容納一些人打地鋪。

  女郎點了燭,可知有意阻止其他的人前來安頓。

  其實大漢是最先到達的人,雨剛下時便前來避雨,先弄妥了草窩,在草窩己睡了大半天啦!要不是起來取大光餅充饑發出響聲,後來安頓的女郎,根本不知道角落中有人睡大覺,點亮了蠟燭才發現他的存在。

  「你這蠢蛋分明存心不良,居然還自以有理。」五湖游龍果然被激怒了,直逼至切近怒目相向:「提了你的包裹快滾,不然我要你爬著出去。」

  五湖游龍是天生霸才型的人,不怒而威氣勢懾人,真要發起怒來,膽小的人真會嚇破膽。

  「我怕你。」大漢似乎真被嚇著了,將吃剩的大光餅揣入懷裏,拍拍手站起,抓起馬包和大革囊:「此地不留爺,自有留爺處。他娘的!沖了太歲日子不好過,今年流年不利,過了年一直就天天有是非,連躲雨也會出毛病,真倒霉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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