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迷情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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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內是方磚地,冬天特別冷,即使身穿裘襖,躺久了血脈無法暢通,十之七八會被凍僵。 「據說凍死的人不會痛苦,臉上會出現快樂的笑容。」她走近圓桌,喝了一杯茶:「能死得安詳,你不覺得是死得其所嗎?你死了最好,免得日後有後患。」 人在經歷緊張兇險時,會口乾舌燥說話走樣,她為了話說得容易順暢,本能地喝口茶潤口暢喉。片刻的耽擱,便發現異象。 內間的門簾,本來是放下的。 如果她在這裏歇宿,梁宏必然地讓她住內間,門簾放下分隔內外。梁宏獨自住宿時,門簾是鉤掛在門側的。他倆返房時,她放下簾在內梳洗,一直不曾再鉤起。 門簾是鉤起的,絕不是梁宏所為。 她心中一動,舉步向內間走。 「這傢伙好重。」剛入房的梁宏說,拖住一個人的背領,這人身材特別高大雄壯:「比一頭大牯牛更重,是軍中掌旗的好人才。」 「你以為你仍是民壯丁勇的指揮官呀?」她還有拖人的工作要做,忘了想進內間察看的事,一面向外走,一面取笑梁宏。 梁宏曾經是民壯教頭。不論壯勇或正式的官兵衛軍,掌旗的人十分重要,旗是主將的圖騰,交戰時不但表示主將的位置,也指揮部隊的行動,掌旗人責任重大,極耗體力,健壯的人才能勝任。 一腳跨過門限,外面小院子暗沉沉,感到一陣倦意襲來,不由自主仰頭打了個呵欠,拖俘虜的意念淡薄了,甚至不想邁步出房。 不想做任何事,懶洋洋提不起勁。 「要快,下一批接應的高手即將到來。」身後傳來梁宏的催促聲。 她精神一振,怠倦的感覺消失了,急急邁步出門,拖俘虜的意識恢復。 梁宏在房內停留的時間短暫,拖人的速度也比地快,等她把第二名俘虜拖進房,梁宏已出去拖第三個。 「我斷了幾根左肋骨。」被她信手放在桌旁地面的俘虜,用痛苦的聲調向她求助:「我的百寶囊中沒帶有藥品,請給我服保內腑的藥,我已經支持不住了,哎唷……」 「沒帶急救藥品,活該。」她在桌旁坐下,懶散地再喝了一杯茶,怠倦感比先前更濃了些:「我那有適合你體質的藥。」 「羅姑娘……」 「閉嘴!」她連叱喝的聲調也低低柔柔,沒有怒意和不耐的神情。 梁宏把最後一名俘虜拖入,有耐心地將五個俘虜拖放在壁根。兩個斷了肋骨的人,不能坐靠在牆下,只好將人放平躺下。 「你們的人快要到了,你們的死活,控制在他們手中,你們最好向老天爺禱告,保佑你們的陳法主,答應交換人質。」梁宏把人安置停留,到了桌旁接過羅華欣遞過的一杯茶,一口喝乾,目光又回到俘虜身上,俘虜在咬牙忍痛:「誰願意把江右龍女囚禁的地方說出?」 沒有人回答,俘虜們你看我我看你。 「你說。」梁宏指著倚坐在壁根下,大牯牛似的中年人:「你們的陳法主一塵散仙住在何處,他到何處去了?我在等他。」 「他就會來找你的,你等好了。」中年人怪眼彪圓,咬牙切齒:「他會把你化骨揚灰,把你剁成肉醬。你如果不蠢,最好優待我們等他來。他在焦公祠賓館坐鎮,咱們失敗,他就會來的。」 「呵呵!你說謊說得順溜得很。」梁宏大笑:「他已經帶了不少人,前往山北的海潮庵附近,襲擊那個神秘組合的秘窟,趕回來恐怕天快亮啦!他以為消息比我靈通,用不著我了,所以派你們斃了我,殺失去利用價值的人,不需派重要的人執行。你們就是些不重要的馬前卒,利用價值不高,我打算用你們做人質,可能毫無作用。你們即將趕來收拾殘局的人,地位必定比你們高得多,他們的身分地位重要,利用他們做人質定可成功。就算陳法主親自來,也救不了你們。」 他心不狠手不辣,不會向受傷的人逼供。這些地位並不高的俘虜,口供也沒有多少價值,他們所知有限,聽命行事不配瞭解全局。 第一波攻擊的人志在必得,一旦失敗,主事人必定沒有後續攻擊的計畫和打算,得緊急召集人手,重新佈局,因此不會很快趕來。 他不急,用凳頂住房先休息養力。 俘虜們態度強硬,表現比閃電狂客勇敢,有五個人之多,誰敢貪生怕死招供?閃電狂客當時無人在旁目擊,招供不算丟人現眼。 他與俘虜們打交道,坐在桌旁的羅華欣,絲毫不感興趣,與往昔緊張的神情迥然不同,懶散地取出保暖籃中的茶壺,慢慢斟滿一懷茶,茶是溫的,霧氣梟梟上升。 接著揭起方形的半透明紗製防風燈罩,在燈蕊旁添加一根燈草。她似乎做事有點心不在焉,臉上有淡淡的恬靜笑意,挑針在加了燈草之後,仍靠在蕊旁不曾收回,火焰因之而有亂閃現象發生,也加亮了些。 「華欣,你有點心神倦怠呢!」梁宏發現不對了,伸手接過挑針擱在燈盞旁,覆上防風紗罩,在旁坐下劍眉深鎖:「是不是精力耗損過巨,疲勞過度……」 「沒甚麼啦!」羅華欣上身後仰,雙手活動兩下伸懶腰,突然鳳目中飄忽的眼神消失了,換上喜悅的光芒,注視著柔和的燈火:「哎呀!龍魚變龍了,快來看,它的頭正在長角……」 嘴在說,手向燈火指指點點。 五個俘虜本來一個個哼哼哈哈呻吟叫痛,這時呻吟聲息漸止,換上各種怪異的喃喃自語聲。 「你說甚麼呀?龍?」梁宏臉色一變,握住向燈火指指點點的纖手。 「對呀!你看,池水急劇湧騰。瞧,兩條龍魚,它們正在長大,正在變化……」 「華欣……」梁宏伸手輕拍羅華欣的面頰:「你看見……哦!」他的目光,也移向燈火,語氣一變,不再焦急:「我看到螺螄山石壁的詩了,你看,真的顯現了呢!」 「哦!龍還在長大,紅黑斑變了,變成金色。」羅華欣在自言自語:「哎呀!又破浪出來一條,雲起了,風起了……」 「唔!字可以看清了。」梁宏也在自言自語:「經略中原二十秋,功名過眼未全酬;丹心似石今誰訴?空有遊魂遍九州……上蒼是不會管人閒事的,生不逢辰,死非其時,這就是人生。」 一聲深長的嘆息,手一動,羅華欣所斟的那杯熱茶,被他的右手碰翻,茶水潑在他胸口。 他本能地失驚站起閃避,咦了一聲,臉色一變,抬頭四顧。 壁間本來掛了一幅畫,是題名為浮玉圖的焦山寫景小軸,突然掛帶自斷,叭一聲跌落在壁根下。 他猛然回顧,搖搖頭,再抬手拍拍眉心,向下一挫,坐回長凳上,頭向桌上搭,右手下伸,在靴統摸索。 手不穩定,摸索片刻,才將手抬起。抬起頭,稍現顫抖的右手,先抹抹嘴,再取過屬於羅華欣的那杯茶,仰頭一口喝乾。 「哦!怎麼突然風消雲散了?龍呢?」羅華欣仍繼續自說自話,臉上有失望的表情:「龍是會變化的,我看到它們變化了。從前只聽說過古代的人,曾經見過各種龍,誰也不相信,我竟然幸運地見到了。」 桌對面的梁宏,似乎不知道有華欣在,對羅華欣的自言自語,聽若末聞毫無反應。 羅華欣的舉動,也顯得怪異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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