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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五


  「不要緊,此至崆峒僅有二十餘里,急也不在一時,且看看那位黃石方丈是什麼人,能指示什麼迷津。」

  「佛在靈山莫遠求,靈山只在己心頭,我這人從不妄信神佛,也不理會荒誕不經的因果報應之事,想不到你這大名鼎鼎的江湖一代俠女,居然相信起休咎禍福來了,寧非怪事?」安平嘀咕著說,說完無可奈何地笑,轉首注視著領路的三個和尚。

  將近寺門,他臉色一變,扭頭正想向逸鳳說話,寺門已經魚貫走出八名穿戴整齊的僧人,領先的兩僧迎上肅容合掌行禮道:「阿彌陀佛!施主萬安。兩位施主大駕光臨,敝寺幸甚,小僧迎接來遲,施主休怪,小僧知客普恒,請施主先至客室侍茶。」

  安平回了禮,笑道:「大師客氣了,來得魯莽,恕罪恕罪,請領路。」

  他臉上在笑,口中的話卻甚是托大,那一聲「請領路」像是在向僕從下令。

  知客普恒不以為忤,欠身讓在一旁說:「小僧不敢有僭,施主先請。」

  安平扭頭向逸鳳打出警告的眼色,然後舉步含笑走近普恒,驀地出手如電,一把扣住晉恒的右手脈門,舉步間神色含笑。

  「大師不必客氣,你我一同入門,豈不甚好?」

  普恒雙眉緊鎖,手上略一掙扎,腳下遲疑,臉色一變說:「施主,小僧領路就是。」

  安平不放手,扭頭向和尚低笑道:「練武人只可騙外行人,騙不了行家,只須手上接觸,必將原形畢露。和尚,你練的是混元氣功,受外界打擊,自生抗力,不必故意鬆勁了,晚啦!」

  安平手上加了成勁,笑道:「使不得,出家人千萬不可心生嗔念,以免犯戒,佛祖不容,便進不了西天了。」一面說,手上又加了一成勁。

  「哎……」普恒忍不住叫痛了。

  另一名和尚臉色一變,冷喝一聲。猛地來一記「鐘鼓齊鳴」,從安平的身後發招,襲擊雙耳門。

  安平像是腦後長了眼睛,右跨一步,身形前俯右轉,右手一帶,普恒身不由己,急扭身軀,撞至安平先前所站處。

  「噗噗!」出招襲擊安平的和尚收招不及,反而擊中了晉恒的腦袋。

  安平放了晉恒,順勢深入,右掌發如閃電,「啪啪」兩聲暴響,兩記陰陽耳光,將出招襲擊的和尚,打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,狂叫一聲,向後便倒。

  「退!」安平向逸鳳叫。

  逸鳳相當機警,一聲嬌叱,轉身急退,長劍應聲出鞘,放出一招「分花拂柳」套路,剛搶到攔截的和尚們駭然急撤,不敢阻攔。

  兩個遠出五丈外,到了山坡的小徑,向下急降,奔向小徑分道處。

  逸鳳一面走,一面問:「夏三東主,你怎知過他們是不懷好意的武林人?」

  安平呵呵一笑,說:「有兩處破綻,不,三處。其一普恒佛帽戴得太低,後面壓低至近大領處,但走動時僧帽移動,露出髮根,可看出他根本不是光頭。其二,他的袈娑上扣的金環扣錯了,雙環顛倒只扣其一,知客僧在寺中地位甚高,不可能犯此錯誤。其三,他腳下的麻鞋,是人髮交織的防滑底,這玩意只有江湖人才會使用。」

  「你猜出他們的來路麼?」

  「不用猜,立見分曉,咱們已身陷重圍,大事不妙。」

  前面小道分岔處,路對面的樹林中,閃出一個瘦臉老人,赫然是瘦靈官杜方山,接著,接二連三出來了九個人,五湖浪子赫然在內。

  接著左面山坡上的矮樹叢中,先後站起二十餘名蟠龍堡的惡賊,游龍劍客的身側,有六名大漢,手中各擎著一具蟠龍連弩。

  右面山坡旁的不老書生夫婦和他的愛女香珠,此外是藍箭幫的幫主李天虹。這傢伙緊倚著香珠並肩側立,狀極親暱,往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慢神色,已經消失不見了。這一批人最多,總數不下三十。

  後面寺門前長笑震耳,三十餘名披掛齊全的和尚,擁著一個肥頭鼓腹,紅光滿臉,年屆古稀的老和尚,手持金光閃閃代表主持方丈權的禪杖,威風凜凜,仰天狂笑。

  「糟!」逸鳳變色叫。

  「朱姑娘,傳信的小童是不是小金子?」安平悚然地問。

  「是呀,那是一個十分精靈的小頑童,他……」

  「他怎樣對你回覆的?」

  「他說已將書柬面交給你,你還賞他一兩銀子呢。」

  安平吁出一口長氣,跌腳道:「我一時大意,上當了。」他將獲信的經過概略地說了,最後說:「等會兒咱們聯手突圍,不可戀鬥,切記切記。蟠龍連弩可怕,不可從左面衝出,你留心看看,瘦靈官的藝業,比在下高明,不可和他硬拚,不老書生的劍術可怕,他的妾女也相當難纏,他身旁那位藍箭幫主李……」

  他的話停住了,訝然注視逸鳳。

  逸鳳的臉色蒼白,目不轉睛盯視著遠處的李天虹,眼神中充滿迷惘、困惑、幽怨等等奇異的感情,根本沒將安平的話聽入耳中,失神地喃喃地說:「難道是他?不可能的,他已死了十餘年,我親眼看他跌下大江沉入江底的,但……眼神太像了,太……太像了……」

  李天虹卻不向她注視,不時和香珠低低談笑,似乎不將眼前的事放在心上。

  「朱姑娘。」安平低叫。

  「嗯?你……」她驚覺地問。

  「你怎麼了?」

  「阿!沒……沒什麼,你認識不老書生麼,那位風騷少女旁邊的錦衣中年人是誰呢?」

  話未完,身後黃石寺方向,傳來了聲如洪鐘的長笑,壓下了老和尚刺耳的狂笑聲,聲浪直薄耳鼓,人聞之氣血為之下沉,頭皮發炸,身軀發軟。聽笑聲,還不止一個人在笑呢。

  兩人訝然轉身,怔住了。

  院牆內的大雄寶殿屋脊上,鎮火塔兩側,分列著一群男女老少,中間是紫髯翁,依次是嚴輝夫婦、皓姑娘母子和小雲、龍國安三老小,歐陽春夫婦和小瑋、竹簫老人和小曼。最左首的屋脊螭龍上,破扇翁蹲在龍身近尾處,偌冷的天,還在拚命地扇他那把破蒲扇。

  最後右首的龍背上,排排坐了三個人,他們是黃泉二魔和山海夜叉。九地人魔的一百二十斤鐵童子,橫擱在後脖子上,雙手分壓著兩端,像是老漢擔柴。

  寺門前的一群和尚大駭,老方丈黃石大師一聲怒吼,像頭大鳥般飛上院門頂端,怒吼道:「豈有此理,你們膽敢站在大雄寶殿上面,不怕佛祖動怒降災麼?」

  「哈哈!佛祖若是降災,第一個該降在你這罪該萬死的淫僧頭上,你這座寺的佛祖無靈,不必嚇人了。」紫髯翁狂笑著說。

  黃石大師大怒,躍下院門,從偏殿躍上瓦面,向大殿頂飛縱。

  「大師快退,他是紫髯翁,不可魯莽。」瘦靈官大叫。

  ▼第四十九章 風雲變幻

  相距太遠,叫聲傳到時黃石大師已經上了大殿的瓦面,勢成騎虎,欲罷不能了。

  淫僧不顧瘦靈官的警告,衝上大吼道:「歐陽老賊,你該死,來來來,佛爺和你在瓦面決一死戰。」一面怒吼,一面橫杖立下門戶。

  紫髯翁淡淡一笑,向嚴輝笑道:「夏哥兒形勢險惡,拖不得,勞駕輝老的排雲掌,趕這賊禿下去,如何?」

  輝老舉步向下走,一面笑道:「你就會指使我這不中用的人,真不夠朋友。」

  「哈哈,這叫作蜀中無大將,廖化作先鋒哪!」紫髯翁大笑著說。

  黃石大師不認識輝老,怒吼道:「你不配和佛爺動手,叫歐陽老狗來。」

  輝老溫和地微笑,毫無戒心地走近。笑道:「大師如果一杖把老朽打死,永老便會下場的。」

  「難道佛爺就不敢打死你?」

  「下面有佛祖的寶座,老朽不信你真敢打。」

  黃石大師一聲怪叫,憤怒地挺杖便搗,「毒龍出洞」來勢洶洶,快逾電閃。

  輝老似乎不知閃避,直挺挺地向杖頭撞來,神色絲毫不變,似乎老眼昏花,看不見搗向胸前的杖頭。

  黃石大師是見多識廣,看對方神色從容,腳踏在積雪的瓦面,毫不滑動,豈會是老眼昏花前來送死的人?心中一怔,火速收杖變招。

  可是,太晚了,意剛動杖還未收,更談不上變招,但見對方的身軀突然加快,撞在杖頭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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