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二三四


  紫髯翁在秘門呆立片刻,嘆口氣說:「罷了,真是冤孽,雲哥兒,你去安慰你姐姐,咱們走吧,夏安平的事,咱們只好撒手不管了。」

  小雲站在房門口,不住搖頭道:「歐陽爺爺,今晚如不是親眼看到,雲兒斷難相信他會是這種人,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遺憾之至。」房門外,突然有人低喚道:「彭老爺子駕到。」

  聲落,竹簫老人已出現在房門口,急問道:「怎麼回事?兩個丫頭在前廊哭泣,你們……」

  紫髯翁搖頭苦笑道:「真糟糕,兩個丫頭發現夏哥兒在此,和一個姓王的女人幽會,醜態不堪入目。我及時趕來,姓王的女人溜走了,夏哥兒我不忍心留住他,也讓他走了。」

  「我不信!」竹簫老人斷然地說。

  「你不信?老天,我們親眼看到的,兩人的衣衫還未穿上呢。」

  「他目前成了眾矢之的,危機四伏,四面楚歌,正在生死關頭,豈會不顧死活與人在此幽會?咱們回去商量,先查一查姓王的女人是何來路。」

  「外公,那女人穿了道衣。」小雲接口說。

  「哎呀!那不是蟠龍堡請來的吳門神女丹霞仙姑麼?她是狄堡主請來專門對付夏哥兒的,女妖是花花太歲的遺孀,迷香用得出神入化,十分可怕。她怎會和夏哥兒在這兒幽會?快走!咱們找人拷問女妖的下落,便可知道其中詳情了。」

  眾人熄了燈,出房而去。

  安平出了秘道,由丹霞仙姑引領至後花園,越牆而出,竄入鄰近的小巷,丹霞仙姑對他說:「夏爺,你我就此別過,我回麻姑山,你闖你的前程,請多珍重。」

  「小可深感盛情,後會有期,請多珍重。」安平客氣地答。

  兩人互道珍重分手,各奔前程。丹霞仙姑返回住處,帶了行囊立即離城,逕自越城走了。

  安平不再返回客店,潛入景德寺,在一座無人居住的禪房埋頭大睡,直至日上三竿,方潛出後門,大踏步逕奔大南門,出城而去。

  城中已沒有蟠龍堡的人,他們一早便出城到石帽山設伏去了。誰也沒料到安平仍留在城內,膽敢睡到日上三竿方動身公然出城。石帽山,距城南三十五里的山下有一座黃仙寺,寺旁便是黃仙石。相傳有仙人騎鹿站立石上,不可憑信。

  寺附近山林錯雜,枯草叢生,右面三里地,有一座小村落。附近全是經冬不凋的松杉樟柏,寺前的南行小徑,直達南面二十餘里的崆崆山,崆峒山原名空山,其實山並不空,山區果木甚豐,物產豐饒,贛州府附近的食貨,皆仰給此山,因此小徑到了午間,往來的客商不絕於途,黃仙寺是中途的一個歇腳站。

  寺附近地形複雜,不要說埋伏百十個人,即使上千人馬,也足夠隱蔽。

  安平出了城,立即放開腳程,問清去路放腳急奔,巳牌初正之間,接近了黃仙寺。

  雪間歇地飄落,道上行人絕跡,嚴冬天氣,客商不再往來,他孤零零地趕路,毫無戒心。

  黃仙寺規模不大,有三間大殿,兩側的禪房倚山而築,高低不一,頗富園林之勝,倒是清修的好地方。這些年來,附近的人但知主持方丈黃石大師是個有道高僧,卻不知這位老和尚,是個好色如命的採花惡賊。

  遠遠地,便看到黃仙寺的山門,院牆上書有六個徑丈的大字南無阿彌陀佛,鐘鼓之聲入耳,梵唄之音隱隱可聞,乍看上去,好一座安詳、幽靜、莊嚴的修真蘭若。

  安平走上登寺的石階,從岔道直趨寺旁建有小型神壇的黃仙石。

  「她該先來的,怎麼不見她的人影?」他想。

  他在石旁等候,舉目瀏覽四周的風景。驀地,他聽到石後傳出輕微的腳步聲,心中一動,正想繞至石後察看,逸鳳的勁裝身影已在石旁出現,含笑迎來道:「夏爺你好,果然按時趕來會合了,你的朋友來了麼?」

  「我並未帶朋友來,遵守姑娘的約定!朱姑娘來了多久了?」他行禮笑答。

  「剛到片刻,你說,要白天前往呢,抑或是晚間偷入?」

  「一切由姑娘作主。」

  「如果白天前往,我可不能陪你同行。」

  「在下說過的,一切由姑娘作主。」

  「那麼,晚間前往好了,我先帶你到警幻仙子藏身附近察看形勢,以便晚間進入。」

  「有勞姑娘了,這就走。」

  正想動身,寺門走出三個穿戴整齊的和尚,沿小徑迎面向石下走來。

  兩人也向前舉步,要從寺前的小徑走下南北通道。

  雙方對進,在半途碰了頭。走在前面的和尚年約四十開外,五官端正,倒有點有德有行的味道,低下頭合掌打問訊,眼觀鼻鼻觀心肅容道:「阿彌陀佛,施主請了。」

  兩人一怔,安平惑然地問:「大師少禮,但不知有何見教?」

  和尚的神色顯得十分莊嚴,一手扣念珠,一手立掌,半俯著頭,半閉著眼,十足像一個虔誠的佛門弟子說:「嚴冬風雪,兩位施主仍然蒞此禮佛,我佛有靈,必將保佑兩位施主福壽無量,小僧釋志亮,奉家師之命,請兩位施主至敝寺隨喜。」

  安平搖搖頭,率直地拒絕道:「小可並非禮佛而來,只是途徑貴地而已。」

  「風雪漸厲,施主駕蒞敝寺喝杯熱茶擋擋寒,也是好的,尚請……」

  「小可有要事在身,不克滯留,尚請大師見諒,小可與佛無緣,從不禮佛上香。」

  「施主的話,罪過罪過,我佛大慈太悲……」

  「算啦!大師的意思,必定是想小可捐助一些香油錢。小可一生行事,是非只在方寸之間,不須遠求靈山佛祖解決疑難,這樣好了,小可捐贈五兩紋銀,茶水免了。」他一面說,一面將一錠銀子遞過。

  和尚不接銀,唸了一聲「我佛慈悲」,欠身道:「施主不信佛,小僧不敢勉強。家師參修大乘,一甲子於茲。深通禪理,法眼慧靈,能預知禍福休咎,著小僧轉告兩位施主,說是風雲變色,謹防刀兵之危,說兩位施主冤孽纏身,須防不測之禍。務請施主前往一唔,以便指點兩位施主趨吉避凶,明示迷津。尚請大駕蒞寺一行。」

  安平不在乎,逸鳳卻被「冤孽纏身」四字所動,悚然一震,凜然地問:「請問令師如何稱呼,高壽?」

  「家師上曇下愚,自幼身入禪門,年登古稀,本地施主則因寺稱人,尊稱為黃石大師,或稱老方丈而不名。」

  「請大師領路,相煩引見令師。」

  「阿彌陀佛,兩位施主請隨小僧來。」志亮和尚恭謹地說,轉身與同伴向寺門舉步。

  安平隨在和尚身後,扭頭不解地向逸鳳低聲問:「朱姑娘,不怕耽誤行程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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